第15节

“年轻的我们自信飞扬,青春的气息如同出生的朝阳,蓬勃的力量如同阳光的挥洒。萧瑟的秋风,挡不住你们破竹的锐气。广阔的绿茵场上,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三十七班,高三十七班是一个......”

主席台上传来播音员的介绍声,底下是十七班的口号:高三十七,启才第一!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此时人群中杠铃般的笑声开始扩大,而迟三穗深知自己就是其中的笑点。

颜如玉让她跟着队伍后方的另一只皮卡丘走,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隔壁班也租来几个皮卡丘服装,以至于迟三穗走着走着走到隔壁班去了。

这皮卡丘的服装走起方阵来显得十分笨重,她提步紧赶慢赶,前面的沈妄突然停下来,一把拽着她往前带。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小鸡仔被他半夹着走,而且他不一定知道这是谁,毕竟班上也有另外三个女生也是穿着这个皮卡丘服装的。

熬过漫长的八分钟,终于绕完了操场一圈。沈妄一松开手,迟三穗就提腿踹了过去,把头套摘开:“你是狗吧!”

“我就说应该是你嘛,傻子。”沈妄垂眸看她,眼尾轻翘着,本就偏琥珀色的眸子在太阳光下更显得流光溢彩。

他顺手去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

闷在里面太久,一头的汗水,她自己都感觉黏腻腻的,难受得很。

沈妄见状摸了摸她皮卡丘的闪电尾巴,大概是手感不错,还弹了弹。

迟三穗:“......”

她总有一种屁股被侵犯的屈辱感。

校长正在主席台上致辞,一篇冗长的发言稿,堪比老大妈的裹脚布,还是好几年没换的,估计只改了一下时间。

沈妄拍了拍被她踹的裤脚,帮她拿着头套,说:“迟三穗,你到底多重啊?”

迟三穗一愣,想起刚刚在体育馆踩他那一下,感觉他腿还挺能承重的,毕竟她都没感觉到踩上去有下陷感。

她眯了眯眼,往他高瘦的影子下躲了躲,回答:“八斤七两,不能再多了。”

“哧。”沈妄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扬起皮卡丘的头套挡着她头上方的太阳,“拿出生体重糊弄我呢,你真行。”

迟三穗占着人荫凉的便宜呢,嘴上赶紧说着好话:“哪有你行,缘溪行、琵琶行、李白乘舟将欲行都没你能行啊!”

“挺能说,古诗背熟了?下次能上一百三吗?”他语调慢悠悠的,声音缓长又低沉。

迟三穗斜着眼睛瞥他:“沈妄同学,我劝你不要飘,敢来挑衅年级第一名了?英语及格了嘛!”

沈妄勾勾唇:“下次及格了的话有奖励吗?”

迟三穗不可置信地说:“沈妄同学,学习是为自己学的,不是为你同桌学的!你居然还想找我要奖励?”

这话跟历届老师经典语录一模一样,沈妄刚想说话,台上的校长已经发完言了,各班回到自己班上位置,运动员开始就位。

每个班都有自己划分的一块草坪,来之前大家就都端好了凳子。

迟三穗正好要去文体楼把衣服换了,她站起身来接过头套:“我的凳子在你旁边,帮我看着一下别让别人拿错了。”

沈妄点点头,直接把两条凳子拖到了班级最后边,大剌剌地两条长腿压上去。看上去像个刚欺负完同学的校霸头子,身边还没人敢过去说话。

迟三穗:“......”

行吧,目的达到了就行。

她把头套重新戴上,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人山人海的跑道,这装备实在是丢人。

偏偏站在男子一百米短跑起跑线上的蒋承认出了她,一个劲喊她名字。她拖着闪电尾巴跑得更快,一不留心在花坛拐弯处撞上一堵人墙!

那人轻车熟路把她拽着往小花坛后面的石像小径上走,动作和刚刚的沈妄有的一拼,但力道大很多,把她手臂箍得发疼。

靠,人贩子啊?

迟三穗连人也没看清,挣扎着喊了几声。

可惜这身衣服连伸个腰都有些困难,更何况反抗了,她忍下火气,直到那人把她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穗妹就是理智又直,她没从父母那乱七八糟的关系里学会怎么对待感情,所以她用的是解数学题的思维。

妄哥也不是会追人的那种,性子淡,顶多找机会撩一下,还是没有危机感啊。他一定想不到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他自己!

第34章

广播室传来为运动员加油的念稿声, 赛道上已经有短跑项目的运动员在做准备。秋阳灿烂下,同学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热烈非凡。

迟三穗气呼呼把头套摘开, 对着面前的锡纸烫男生横眉冷对,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孟德尔都救不了的杂合子?再碰老子一下, 我把你踹到后山的迎客松上, 让你迎风招展。”

“哟,别凶啊,第一名,我这不是想找你聊个天嘛。”原途返回的叶铭显然不在乎被骂几句, 何况他这智商连第一句都没听懂。

“你想聊什么?我们很熟?”迟三穗往后退了几步, 不动声色地褪着身上的皮卡丘服装。

叶铭偏着头看她一身汗的身体黏着衣服, 两条腿被闷得又白又红,他舔舔唇:“不熟有什么关系,聊几句就熟了嘛,我对你还挺感兴趣的。”

迟三穗抿了抿唇, 有点好奇刚刚教导主任为什么没把他赶远点,他这意思好像赖上她了似的。她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头一次是被人以人贩子的方式掳到小树林前来的, 这算哪门子喜欢?

“抱歉啊,你长相和智商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迟三穗毒舌完, 还敷衍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皮卡丘头套又多嘴了几句,“你这做法也够奇怪的, 哪有这样搭讪女孩的,初中生都不屑以欺负人来吸引别人注意了吧。”

叶铭斜斜地靠在石像旁的树边,手插进兜里看着她,颇像个香港古惑仔:“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沈妄那个鬼样?”

迟三穗抱着那个头套有点不耐烦了:“我喜欢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比我聪明的,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B数啊!再说了沈妄是鬼样你能是人样?沈妄语文考140你也能考140吗?一天天的不学点好。”

叶铭:“......”

大概也是头一次泡妞居然因为学习不好被老气横秋地鄙视了,他有些尴尬,站直了身问:“这么维护他,你是沈妄女朋友?”

“不是。”迟三穗反问他,“你和沈妄有仇吗?”

听他这语气,好像她是沈妄女朋友,他就更兴奋了似的,那赤.裸.裸.的眼神打量在她身上,让她莫名其妙感觉到不适感。

要不是她是个直肠子,现在说不定都能脑补一出他对沈妄求爱不得,于是报复沈妄身边所有女生的狗血暗黑故事。

他明明长着一副挺像正常人的脸,说的偏偏不是正常人的话:“我觉得沈妄还挺疼惜你的,你说我要是亲你一口,他会不会把我也给捅了?”

他这话挺逗的,说要亲她,又一句带过沈妄捅人的黑历史。也不知道是来威胁迟三穗,还是来告诫她离沈妄远一点。

迟三穗笑了笑,不慌不忙把头上的丸子头重新扎了一个,眼神骤然变冷:“接下来打算干什么,继续曝光我同桌的秘密来吓唬我?还是直接动手啊?没少用这招激怒过他吧,那你碰上我算你倒霉咯。”

话音刚落,她提起腿往他腰上踹,一脚把他踹倒在梧桐树下。迟三穗以前和何溯对打的时候,腿力就十分了得,她可能有的时候打不开一罐易拉罐,但她一个侧踢过去可以踢断4公分厚的松板。

每次在这种憋屈之下,只能以暴制暴时,她都无比感激何溯那傻逼用激将法鼓励了自己学跆拳道这么多年。这样一想,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还没等叶铭回过神来,她跳起来一记离地的后旋踢,往他胸口碾过。

叶铭咳了几声,挣扎着起来,脸涨红:“你他妈可别仗着老子不打女的,就在这为所欲为啊!”

“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原则呢,真是难能可贵啊,不过我可没有不打男的的规矩,你下次见到我最好绕着走。”迟三穗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

他急切地走过来拽着她胳膊:“你真的不好奇他以前做过什么?那个老师叫齐晟宁,现在还有人愿意待在他身边也是挺玄乎的。”

“诋毁他,不屑于他,却又想成为他,是这个意思吧?”迟三穗挣开他的手,瞪眼道:“说到底你就是嫉妒他有朋友呗,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悲啊?多读点书就不会这么空虚了,好好重塑一下你的三观吧!”

叶铭换了副嘴脸,一脸鄙夷:“我嫉妒他?他就是个圣母白莲花!被推出去的可怜虫!”

迟三穗懒得听下去,她遥遥看见一个值日老师经过,大喊一声:“老师,他勒索我的零花钱买雪糕!”

又是张口就来,叶铭算是见识了这女的胡言乱语的本事了,他来泡个妞儿怎么这么多事。

他看起来像是没钱买雪糕的样?趁老师追过来之前,他拔腿就跑。

身后的迟三穗嗤笑了一声,慢悠悠捡起服装往前走。

说实在的,总听王小川说沈妄捅过人这件事,她的恐惧已经麻木了,本来也算不上是胆小又不堪一击的人。

早先就因为她妈工作审案子的原因,曾有过受刺激的家属去绑架恐吓过她。

后来在“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的这个国家,更是对大街上有暴徒开枪、地铁站黑人斗殴等事件司空见惯,早已不足为奇。

何况她下意识就偏向沈妄,没法客观评价,只会主观偏心。也许事出有因,也许年少轻狂,但不管怎么样,既然他进过少管所,也受过法律的惩罚了。

啪——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肩上,又来?

迟三穗下意识就想抓着他手肘给他一个过肩摔,摸到这手才发现不对劲,有点瘦。

“哎哟,你弄疼我了!”陶安安娇声骂了她一句,“第一次看这么暴力的女生,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迟三穗理亏在先,难为情地松开手:“对不起啊,你找我有事?”

陶安安递过一盒药膏,把头瞥开:“给你!”

“哦......谢谢啊。”她手肿了很久了,刚刚在衣服里藏着闷得发痛。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放进了裤子口袋。

陶安安觉得这人也是奇怪,总一副好人的无辜样,把人衬得都像恶毒女配了。

她狐疑地问:“我从司徒晶那听说了你挺多事,刚刚都那样说你了,你为什么还、还帮我?你都不会刻意和讨厌你的人保持距离吗?”

迟三穗莫名其妙:“不是你们自己过来和我说话的吗?”

陶安安脸都气白了,无语地看着她。

“那因为你们漂亮?”迟三穗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自己鼻梁上那颗小痣,她实在不擅长说这种矫情的话,“嗯……可能就觉得你们不坏吧,反正迄今为止,也没对我使过阴招。”

司徒晶坏吗?因为盲目的喜欢,所以心生嫉妒发小孩子脾气罢了。约个架还特意告诉她一声,生怕她一个人过去会吃亏似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傻还是怯懦。

她不是什么老好人,但确实没因为她们说几句就受到损失,所以也没必要和她们计较。

迟三穗见过最无知极致的恶,以至于后来遇过的那些恶意好像都没法掩盖初二那年的梦魇。

陶安安皱着眉,觉得这女生一定是被养得太好,才会对人性本善这么相信。

毕竟,司徒晶刚刚还说要和沈妄把她的事情和盘托出......

*

后山的大树下,沈妄等得不耐烦,叼着烟在嘴边,想了想还是没点燃。

他和女生之间交往不多,初中倒是挺多啊女生追在屁股后面,但他嫌烦。那时候哪有男生愿意和一堆女生待一块啊,丢面子。

到了高中闲了会去打个拳什么的,江然他们又总说他眉目之间有点凌厉感,不太平易近人,让人感觉凶了点。

他心想凶点就凶点吧,他没缺过朋友,多得是兄弟。反正也没打算谈个恋爱什么的,毕竟在高中,他压根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对那姓迟的百般惦记,他也没有过要表白的心思。一是本就是个佛系的淡性子,二来他不是没见过迟三穗怎么回应来追她的那些男生。

少女站在楼梯间,恭恭敬敬又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希望你早日考上第一名,再来和我做朋友”。

就一欠收拾的小混蛋,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表白\"是表明心意,而不是索取关系。

何况他连心意也不想说,万一一说出来,就把人推远了呢,他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加上齐晟宁那件事后,他一度怀疑要是自己和学校女生多说几句话,就能把人活生生吓哭。

所以对司徒晶这个主动又大胆来接近他的女生,沈妄还是有点印象的,何况跟迟三穗还有过过节,他就更有印象了。

司徒晶给自己默默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气了,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沈妄,你是不是喜欢你同桌?”

“你叫沈珍吗?”他懒洋洋地倚着树干,颇有一副翩翩美少年的即视感。

司徒晶突然听见他说他妈的名字,茫然抬起头:“什、什么?”

沈妄把烟取下来,夹在指间,侧了侧脑袋:“我妈都不管我,你来了解我的感情生活是几个意思啊?还有,没人告诉你早恋影响学习吗?”

还、还挺正能量一校霸,本想和他谈恋爱,结果他反手丢了套青少年该知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司徒晶显然被他这么一问给问懵了。

她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我其实是想......想告诉你一件关于她的秘密,我是听她初中同学说的。”

沈妄打断她,淡漠道:“别说,秘密是用来保守的,我不感兴趣。”

“你对她不感兴趣吗?”司徒晶有些惊喜,自顾自的说,“那也好,她这个人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奇怪死了......”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沈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原来女生话都这么多。

他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她话题拉回来:“我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都是女孩子,更应该明白坏话对一个女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有见她拽着我说三道四吗?你爱嚼谁的舌根那是你的事,可我沈妄的同桌,轮不到你来说。”

这哪像是不感兴趣?他气质冷冽,本就有些唬人的架势,司徒晶看着他凌厉的眼神,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沈妄无视小姑娘的眼圈红红和颤抖的腿,继续说:“再说了,她有得罪过你?那女孩有点缺心眼儿我知道,但做不出来主动欺负人的事,就算是要教训也只能我们关起门来私下解决。”

说到这,他顿了顿,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嗓子都不愿意适应。他一直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个温和有礼、正气凛然的三好学生。

给人把课上到这也够了,别吓坏人家小姑娘,他语气放缓了些:“你意思是想和我交朋友吧,把手机给我。”

司徒晶惊讶万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到手机号了,她急忙递过去:“你、你的好友这么容易加吗?那上次你为什么不给我啊?”

上次?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因为起床气不想理人。算了,这话还是不解释了,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他敲了一串号码申请好友,放回她手里:“我哪就这么高不可及,让人闻风丧胆了?沈妄啊,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罢了。”

他直起身往操场走,闲散地挥手示意再见,点上了那根咬在嘴边的烟。

秋风萧瑟,那缕烟顺着风飘进司徒晶的鼻腔,刚刚一身汗现在又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早该知道沈妄的性格,从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有太多标签。校董的儿子、校园扛把子、校草、见义勇为的学长......

在这样一个坦荡的少年面前,她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确实很掉价,也幸好,她什么都还没说。

*

阳光下的塑胶跑道,闪着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汗水从大家的发根处开始浸湿额前脑后,到处是挥舞的旗帜和呐喊声。

沈妄走到班上的时候,迟三穗正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写加油稿,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他被叠好的外套。

临近中午的太阳温暖又炙热,她整个人像只被晒焉巴儿的小猫咪,软乎乎的。

他走过去把外套盖她脑袋上:“没听见运动员检录吗?”

迟三穗侧头看他,少年敛下眉目,神情倦懒又闲散,即使是逆着光,俊朗的五官存在感也极强。

她觉得沈妄应该感谢她,要不是替他报了个3000米,他也得写这些千篇一律的稿子。她一手抓着脑袋上的衣服,没好气地甩甩笔:“我又没报项目,算什么运动员啊?”

沈妄按着她脑袋,扭过来:“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

“那你呢?”迟三穗拿笔敲开他手。

“我啊?”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拿出条耳机线往自己耳朵里塞,“我是迟三穗的可爱观察记录员。”

迟三穗撇了撇嘴,她其实没怎么听过别人夸她可爱,毕竟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一风格的。

想起可爱,总觉得应该是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女孩,带着点儿婴儿肥,说话娇声娇气的。而不是她这种脾气容易暴躁,一不顺心就能怼死人的中二少女。

耳朵突然塞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她眯了眯眼,疑惑地看过去。是沈妄的另一只耳机,里面在放的居然是首英文歌《Valder fields》(瓦尔德田野)。

“Stairs above the door to the man who cried.”

“When he said that he loved his life.....”

曲调让人感觉很平和,好像是抚慰炎炎烈日下一抹清新的风。

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无比和谐又美好的氛围,郭国富从后面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郭国富觉得今天一定是他作为一个普通职工老师来说, 最忙碌的一天。被副校长找完又被教导主任找,偏偏他俩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副校长蔡京带的是全校最好的实验班,来找他要迟三穗过去。毕竟年级第一名嘛, 在最好的班上培育也是应该的。

这边刚说完呢,田主任又过来找他说迟三穗和沈妄可能在谈恋爱。这哪行啊, 好苗子可不能毁在早恋上了, 何况他明明开学第一课就和大家说了不能早恋,迟三穗还答应得好好的呢!

他远远走过来,就看见两个人在一块儿玩得开开心心,不亦乐乎, 跟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似的。接着还分享起了耳机, 两个人的头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咳咳!”他站在两个人身后,清咳一声,声音被发令枪盖过。

郭国富敲了敲沈妄的左肩:“这......在学校不能玩手机啊,要注意一点。”

两个人转过头来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想起了田顺平在体育馆的话:班主任要来谈心了。

沈妄率先作出反应,从兜里慢慢摸出个MP3来,轻轻按了一下切换键, 示意郭国富看:“老师,我们讨论学习呢。”

郭国富一噎, 还真是在正儿八经地学习,那上面写着BBC新闻双语听力特训第三卷 。

他心想这不对劲啊,田顺平说得他俩如胶似漆地公共场合秀恩爱, 还说沈妄毁人小姑娘前途。

但人家现在不单是没玩手机,连听的东西都是英语听力。这怎么能说沈妄毁人前途呢,多好的孩子啊!改过自新,愿意发奋图强。

他知道很多老师对沈妄都有偏见,但郭国富立志要做个无差别对待学生的老师,何况沈妄最近都没缺过课。他当初把两个人分在一起做同桌,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取长补短嘛!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学习是件好事啊,但是你们两个人也该注意一下距离,容易让人误会啊。迟三穗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讲。”

迟三穗舔舔嘴唇,看了沈妄一眼,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戚。

比起她的不安,沈妄坦荡得不行,他觉得两个人确实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完全没必要担心。

郭国富把人领到清净点的大树下,叹了口气,正当迟三穗憋了一堆借口的时候,他来了一句:“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老师和同学们都会祝福你!你就按心里所想回答吧。”

迟三穗:???

迟三穗有点不太行了,她觉得这路子再发展下去可能得超出自己的预料。她呼了口气,说:“老师对不起,是我一厢情愿暗恋沈妄同学,您别把他牵扯进来了!”

“你说什么?!”郭国富声音陡然提高十几分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他又缓了缓语气,“你是说你暗恋沈妄?而不是你们两个人在谈恋爱?”

迟三穗懵懵地点点头,不是说说实话会祝福她的吗?这怎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郭国富教学十几年,第一次遇见有学生开口把他当知心叔叔的,居然还主动告诉他!

他定了定神,想到迟三穗的特殊情况,人家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少女有怦然心动不也是人之常情嘛!加上她在美国接受的教育可能和国内也不一样,这就可以解释了啊……难怪沈妄一心扑在学习上,人家这情况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小迟啊,老师知道你和我说这件事其实是花了很大勇气的,老师很欣赏你的坦诚。”说到这,郭国富有点词穷了,他觉得作为一个班主任,有义务为学生讲解一下青春时期的懵懂感情。

于是他把迟三穗带到了办公室,各科老师此刻都在看运动会,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迟三穗坐在空调底下,舒服得毛孔都要张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郭国富拿出抽屉里的辣条来压压惊,觉得这是拉近师生情的好机会,他递给迟三穗一包:“来,老师和你好好讲一下关于早恋的问题。”

迟三穗咬了一口辣条,义正言辞表示:“老师,您可不能告诉沈妄啊,不然我的暗恋就翻车了!”

郭国富:“......”

他虽然不懂翻车的意思,但知道这显然不是他谈话的方向啊,他本意是想把误入早恋歧途的好学生拉回正道啊。

“其实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嘛。”迟三穗指了指他手上的辣条,淡声道,“而且老师,早恋离我还太远了,我这顶多算是单相思!”

听听,和聪明的孩子交流就是轻松啊,这还挺透彻的,都不需要他来说。

郭国富干脆放开了说:“可你怎么就喜欢沈妄了呢?我觉得我们班班长也谈不错啊,人小小年纪很稳重。”

迟三穗咬了一口辣条,囫囵道:“向星河同学啊,性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妄就是了?我看他除了长得帅气点,也没哪里太出色啊。”郭国富语重心长地说,“这选男朋友啊,不能单注重长相,长得太好看的男生不可靠啊!”

迟三穗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可我脸盲症啊,反正记不住,长成什么样不都无所谓嘛。”

这戳到人痛处了,本来就是个情况特殊的孩子,郭国富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啊。

他此刻感觉口中的辣条都有些食之无味:“小迟啊,老师觉得这个时候谈感情还是太早了,等考上大学你的想法说不定就会有变化了呢。何况这容易影响学习啊,你家里人知道了可就更麻烦了。”

“是啊老师,所以我还什么都没干啊,我现在就想辅导沈妄同学上清华!”她情真意切地表示。

“......”

郭国富一天下来脑子都疼了,别的老师谈早恋怎么没这么多问题,到他这全进了死胡同,说都说不开的那种。坏学生踩雷他能直接说,但好学生她给你讲道理,还句句在理,这可怎么整。

况且他本来的目的不就是让迟三穗多带一带班上的前几名嘛,现在明明是往这个趋势发展的啊。

他喝了口菊花茶,说:“这样行不行,蔡校长让你转去实验班上学习,你离他远一点,可能就能忘记他了。”

迟三穗低下脑袋,声音可怜巴巴地说:“老师,我的病情您也知道,我很难融入一个新的班级。好不容易把班上同学的特征记住了,再去别的班对我来说有点麻烦……”

郭国富听着都不是滋味了,他的“换一个同桌”这个想法立刻被否定了。

“别难过啊,不去就不去,普通班也有普通班的好处,大家相处的融洽啊。”他安慰道,还是提了最低要求,“老师就想着,你们不能破坏校规,还有绝对不能影响学习!”

他觉得这已经很合理了,反正听她这意思,沈妄好像是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两个人又都奔着考清华去,凑一块讨论成绩,不也是美事一桩。

迟三穗慢悠悠地吃着辣条,慎重地点头保证:“您放心,下次我还考第一名。”

那是再好不过了,学生首要任务不就是成绩嘛,当然,德智体美劳全面来看,她发展的也挺好。够坦白的学生就是讨人喜欢,话题谈到这也已经够了,都是有主见的孩子。

郭国富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给她。

迟三穗摆摆手,推拒道:“您不用因为我懂事就奖励——”

“咳,我是让你再给我买几包来,你一下都快给我吃没了。”

迟三穗不好意思地停下嘴:“好嘞,这就给您买去。”

她接过钱,跑得飞快,犹如一身轻的小山雀。

郭国富在这静谧之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做一个善解人意的班主任实在是不容易。

他给田主任回了条信息:我已经了解过了,两个人只是关系好的学习搭档而已,勿听信谣言。

*

吃过午饭,下午的运动会如日中天地举行中。烈日没能阻挡大家高涨的热情,播音员依旧慷慨激昂地念着加油稿。

颜如玉把她带去了广播室的门口乘凉,迟三穗躲在荫处简直身心舒畅,下笔如有神般刷刷地写完了几篇稿子。

颜如玉喊她一声:“下午有男子三千米,你要不要写一封专门的加油稿?”

迟三穗捅上笔盖,不明所以地问:“我为什么要特意折磨自己?”

“你是不是忘了,沈大佬可是因为你才报的三千米!”颜如玉的口气犹如她是一个欺骗男人真心的渣女,从门口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你可不能这么背信弃义啊!”

迟三穗接过来喝了一口:“你错了,他明明是不想写加油稿才勉为其难同意的。”

而且上次谁让他没个正经的,就会调侃人,欺负她会脸红啊。

颜如玉指着她:“你你你喝了?我是让你给沈大佬送水去的!”

迷妹属性一出来是很可怕的,迟三穗被吓得连连倒退:“行行行,我再去班上拿一瓶!”

她抱着本子跳下台阶,慢悠悠回班上时看见两个人在她位子边上对峙着。

一个是何溯,另一个是她同桌。

迟三穗低声骂了一句,忘记这两人还有误会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插进去问:“两位,今晚有活动?”

沈妄:“你认识他?”

何溯:“你认识他?”

瞧这默契,你们干脆在一起得了。

迟三穗挤出一个比宫廷里的太监还要谄媚的笑容:“都认识,你们要不也握手言个和?”

沈妄掰过她脑袋往自己这靠:“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给我老实交代。”

何溯扯过她手:“你他妈不是说不熟?还往哪靠呢,要不要亲上去?”

她倒想,迟三穗翻了个白眼,觉得被两个大男生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咬着牙威胁:“再不松开手,我让你们两个今晚相亲相爱生孩子!”

月亮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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