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美人这个外号完全是她们初中叫着玩的,貌似是从迟三穗演的睡美人话剧开始。
那时候她们的文艺老师是南方人,总把她喊成“迟三睡”。她又长得招人稀罕,于是外号就这么出来了。
迟三穗挠了挠脸,有些羞耻这中二的外号:“怎么这样问?”
颜如玉声音放低了点:“我刚听前面几个女生说司徒晶来了啊,肯定是冲着沈大佬来的,我怕她伤及无辜嘛!”
“没事......”迟三穗心虚地打开了书,颜如玉看她确实没受什么影响也没继续留在那。
说实话她们这种初中同学关系早就被两年没有联系消磨地差不多了,迟三穗有社交阴影,不太会主动。
把书翻了几页后她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书,她和沈妄都不算特别会整理桌面的人,也不会幼稚到去划个三八线,书堆在中间就都随便拿了看了。
看着封面上的《机械工程材料》,她还有点懵圈。和传说中的校霸坐了一上午同桌,她感觉沈妄也不算是那种啥也不干的混日子的,但也确实没正经听课。桌上好几本都是课外书,工程类的书页还都起了卷脚,看得出经常被翻阅。
迟三穗也带了课外书来,但都是一些《小王子》《芒果街上的小屋》的英语原文,沈妄手指都没动一下,可见有多嫌弃英语。
-
上课铃打响了第三次,迟三穗旁边这位置还一直是空的。翘了三节课,她觉得这才是校霸的正常打开方式。
好在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十七班闹哄哄一片,赶在最后期限补上作业,答案和试卷满天飞。
值日老师砰砰砰砸门而进的时候,后排的蒋承还在大声喊“向星河,数学练习册写到哪儿来着?”
“写到你外婆家那去!”值日老师怒气冲冲,站在讲台上拍桌子,“瞧瞧你们什么样子,这还是高三的学生呐!你们这样怎么应付老师,难道也这样应对高考?”
台下一片噤声,大气不敢喘。
等值日老师话说完了扬长而去,安静了十几秒后的班上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诶,大家别吵,我们低调点抄!”
“王小川,把物理卷子给我,我拿英语跟你换!”
“卧槽,你个死叛徒,他妈居然背着我写完化学了?”
“那个数学练习册......”
......
刚转过来的迟三穗一身轻松,融入不进这种“全班合作”的大项目中,正无聊地翻着沈妄的课外书《篮球日记》。
视线慢慢放在了一行被做了标记的句子上:我们曼哈顿的男孩,我们从悬崖里跳进哈林河。因为每天都有半吨的下水道垃圾,都会排到这里。
这句话一读就感觉很有深度,深到那种不细品就能感受到满满的丧气和悲伤的程度。
迟三穗默默想,她的同桌居然喜欢这句话,真是个有故事的校霸!
书上突然多了颗真之味棒棒糖,迟三穗下意识抬头,是沈妄回来了。
“小店老板懒得找零钱给的,我不爱吃。”他解释。
迟三穗还有点别扭午饭时他那亲昵的举动,为了保持距离,她面无表情地拒绝:“谢谢,但我也不爱吃这个......”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秒那颗糖,接着补充:“草莓味的。”
沈妄点点头,转身就丢进了垃圾桶,也没再说话,安静地拿着笔在草稿本上画起画来。
迟三穗更虚了,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怎么能拒绝一个校霸少年为数不多的好意呢!搞得现在气氛多尴尬。
看了看沈妄画的东西,居然还挺好看,她踟蹰着挑起话头:“他在说什么啊?”
那张素描画上画了一个男孩坐在天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旁边有一个对话框。沈妄只打了几个省略号,大概是让人自由发挥的意思。
沈妄盯了她几秒,舔了舔下唇:“他在和月亮告别,再见,下辈子我会好好努力的。”
“......”
迟三穗脸都有些僵了,她心里幻想着这可能是个什么唯美的童话故事,结果沈大佬反手给了她一个死亡局!
你浪漫个什么东西,人家都永别了,这小男孩居然是要自杀。
“啊......他心情不好?”迟三穗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
沈妄把铅笔削了削,好像困劲又上来了,声音闷闷地:“还行吧,也没说想死的人心情就得差吧。”
?
那咋地,欢天喜地敲锣鼓的人会去自杀?
迟三穗顿了顿,曲线提问:“那他是破产还是失恋了?”
人嘛,无非就这几件绝望的事情。
沈妄停下手上削笔的动作,一字一句认真回道:“都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世界没有意思。”
“那他的人生也太浅薄了。”迟三穗脱口而出。
“怎么说?”
迟三穗把那本书合上放回去,说:“他去过一号公路看日落,去过布鲁克林大桥看人海吗?他知道特洛伊的飘雪和特罗姆瑟的鲸鱼有多好看吗?他谈过恋爱、体验过中奖一千万吗?人生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活着起码还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沈大佬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语重心长地教导,还很有耐心地喝完了这碗鸡汤软文。
他把画纸和画笔都往前推了推,嘴角扬起一抹笑,本来还想笑得低调点,但貌似没忍住。
喉咙里含着笑声,肩膀微微颤抖,桌子都被他这动静弄得有些晃。
他本就有副出类拔萃的样貌,面无表情时又显得长相十分凌厉。沈妄算不上高冷男神路线的,他和人说话时嘴角会礼貌地翘起来点,桃花眼潋滟生彩。
都说一直含着笑的人其实心很淡薄,但此刻少年笑开了,居然隐约能看见他露出的虎牙,冷淡的气质都被打散不少。
班上从沈妄回来那刻起就安静了不少,此刻他闷着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一般人遇见好玩的事情哪会这样笑啊,沈妄这憋着的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家默默地想,难道转学生踩大佬雷区了?
迟三穗搞不清自己说错什么了,敢情自己还有冷笑话的才能?
蒋承在角落另一侧弱弱问:“爹爹,您没病吧?”
“活腻了?”沈妄一秒变正经,那股校霸的傻逼煞气又回来了。
蒋承默默把嘴拉上:“别啊,当我死了。”
大家齐齐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这位大佬一个阴阳怪气迁怒到自己身上,终于等来了下课铃。
一中的高三上学期还没开启死亡备战高考模式,走读生是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上晚自习的,反正晚自习不上课。
迟三穗没想逼着自己偷懒,但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星期假之后再说。
沈妄显然比她更不想在教室待着,收拾书本收拾得飞快。临走前突然说了一句:“他什么都不想看,什么也不缺。因为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
是说那个看着月亮的小男孩,“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迟三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想了想自己的存在意义。
这么说,她还是有被需要的。
葛烟和迟志强只有她一个孩子,当然是需要她的。乔宛兰就更不必说了,她一天天谋算着子孙接管传承迟氏祖业呢。
迟三穗看着那张画淡淡地反驳:“可是沈妄,一个人如果不被需要,那他可以去追求自己需要的东西啊。”
缺钱就去挣,有病就去治,缺少热爱就去找寻热爱,再简单不过的解决办法。
“好像有点道理。”沈妄斜斜地倚在后门口笑了一下,逆着夕阳光抬了一下手,又赶紧插进兜里,“明天见,小同桌。”
还小同桌呢,您是老大爷嘛。
迟三穗拉上书包链想,刚刚他抬那一下手,是想......摸她的头吗?
桌上那张画飘到了地上,她捡了起来,压在了那本《篮球日记》的书里。
作者有话要说: 妄哥:小姑娘还知道解决潜在情敌了,看来爱我很深啊。
穗妹(脸盲症日常发作):请问.....你是?
—
我们家女主,真的很深藏不露,多重性格,打完架还能坐下来若无其事吃完午饭,胃口真好!
第6章
然而第二天的迟三穗十分不愉快,她领着两套新校服回家洗的时候才发现和沈妄的校牌拿错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校服可能会搞错,但校牌两个人的名字长度都不一样,这居然都没及时发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是自己智商降低还是沈妄粗心了。
迟志强是在早上7点左右回来的,正好赶上迟三穗起床下楼。
曾妈殷勤地接过他的外套:“先生没提前说要回来,早饭现在给您做吧,想吃点什么?”
“没事,弄份意面就行。”
“好的先生。”
他一身风尘,却没急着回房间换衣服,拿出在B市买的章鱼公仔给迟三穗:“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吧?”
迟三穗点点头,含糊地回答:“还行。”
迟志强心没葛烟细,说话也不过脑子:“我听你奶奶说,入学考试没考好,被分去普通班了,这怎么回事,不像你啊?”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您别真把我当天才看行吗?”迟三穗也没在意,往嘴里塞了块柠檬奶酪。
迟志强“诶嘿”一句,笑着说:“你可不就是爸爸眼里的小天才嘛!”
迟三穗也笑了,大部分时侯她和迟志强还是能好好交流的,但除了有些情况下。
“你妈妈的公司说还要留她几年,她自己也想多历练历练。”迟志强缓缓开口,敲了敲餐桌,“大人的事都复杂,你别发小孩子脾气全撒你奶奶身上去。”
“行,我去学校了。”迟三穗机械似地把嘴里东西嚼完,就要往楼上走。
迟志强喊住她:“等等,那周末和爸爸一起去老宅陪奶奶吃个饭?”
“好。”
吃个饭而已,乔宛兰那些把戏也不是第一次搞了。迟三穗被她妈妈眼泪一洗,也不想再有异议,何况好不容易和迟志强能和和气气坐一块聊天,为这种小事吵起来实在不值当。
她不是什么叛逆少女,和自家父母更没有深仇大恨,能听话点自然是听话点。
然而这友善的想法在10分钟后就被丢到西伯利亚去了,她背着书包下楼,听见迟志强压着嗓子在厕所打电话。
“妈,我把穗宝劝好了,您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她才多大啊!”
“还有烟烟和我的事,您也别折腾了,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穗宝现在小,骗骗这事就过去了,您再来当年那么一出,她真就记恨上您了。”
......
迟三穗的脚后跟摩擦着地毯,揉了揉眼睛没出声,关门的时候动作都轻得不行,生怕把那自欺欺人的谎言打碎似的。
—
学校一条街上的早餐摊前,三个男生吃着东西从那出来,手上还各拿着一瓶饮料。走得大摇大摆,周边人一看他们就自动躲远了些。
蒋承猛喝了一大口冰汽水,打了个汽嗝,由衷赞叹道:“早上一瓶肥仔水,开心快乐一整天!”
“大早上喝冰的,你也不怕猝死。”周子维嫌弃地推了推他。
“维哥,你对我们年轻人的强壮体魄一无所知!”蒋承手里还护着一份虾饺烧麦和豆浆,小心翼翼地样子像是在供菩萨,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子维脸黑了一个度。
江然嘴上咬着根烟,憋着笑敲他脑袋:“喊什么维哥呢,干脆喊伟.哥算了,碰瓷我家子维?”
蒋承比他们都要小一岁,只会傻乎乎笑着应。看着沈妄来了,赶紧递过早餐:“爹!请用膳!”
沈妄今天一身校服,启才一中对穿校裤要求不严格,他也就只穿了一条自己的棕色休闲裤,气质倒是显得平易近人不少。
他一脸兴致缺缺地把东西接过去,声线还透着淡淡的倦意:“说了下次别买了。”
买了他也吃不下多少,浪费时间浪费钱。
江然一看他那黑眼圈,乐了:“沈少爷昨晚又通宵达旦了?”
“嗯。”沈妄掀起窄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俩一起复读,都在我们学校?”
周子维叹了口气:“阿然在隔壁男校,我被老周弄来你们隔壁班了。”
他和江然复读的理由更奇葩,两个人在高考前一天开机车去海边兜风搭帐篷,结果第二天齐齐被蜥蜴咬得进了医院。
蒋承眼尖地看到沈妄胸口的校牌:“哟,这名字,和你的小仙女同桌拿错了吧?”
还真让他说对了,沈妄还是别上去的时候才发觉的,不过一时也懒得摘下来。
“小仙女?长得好看吗?让爷开开眼呗,看看沈妄一拳能打几个。”江然乐得不行。
沈妄:“......”
傻逼。
他索性长腿往前走,懒得听他们扯淡。
蒋承在后面给两个人夸张地科普:“那姑娘气质一绝,不笑时是冷艳迷人的少女.......”
“嘘。”周子维打断他,用手指了指校门口。
启才校门口的金色校匾之下,少年一双长腿站得笔直,低着头正单手解着校牌,女孩帮他拿着一杯豆浆,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等他。
在打闹中的学生人群里,仿佛是一副画。满城的风吹过,女孩额前碎发飘动。阳光下,迟三穗脸颊上的细细绒毛清晰可见,有种脆弱稚嫩的美,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香味。
江然回自己学校前还感叹了一句:“就是她吧?这么一看,和沈妄气质还挺搭,很少能看见压住沈妄那狗比气场的女生了啊。”
两个人都是冷冷清清的主儿,又都各有自己的傲气和璀璨,站起一块却莫名地很和谐。
一中没校牌不让进,迟三穗不是没想过直接把沈妄的校牌戴上混进去。可校霸名声远扬,门口那几个值日生眼睛这么尖,她可不想出名。
“你能不能快点?”摘个校牌这位大佬磨蹭了好几分钟,她都感觉手上的豆浆凉透了。
沈妄低声笑了一下:“我没想慢啊,要不你来?”
迟三穗想了一下那姿势应当十分不雅,且容易引起围观,她反问:“你确定?”
看出女孩眼里“我来就是直接上手扯”的意思,沈妄不再磨了,取下校牌递给她。
后面的蒋承扯着周子维凑过来,笑嘻嘻:“为什么要我妄哥又快又慢的,小姐姐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完事了吗?”
迟三穗:“......”
沈妄:“......”
这话分开来没问题,怎么合在一起听起来就这么怪异呢?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迟三穗的表情。
很明显,她可能也察觉到了,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很难接受似的。
沈妄心里就更被堵着了,小姑娘这反应,这是在实实在在地嫌弃他啊……
周子维揽过蒋承这个没脑子的,把人带走:“来,承仔带哥哥去趟班主任办公室报道!”
沈妄和她一起进了校门,他没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是话多的人。心想着这并排走的情况,要不要寒暄着来句“昨晚睡得怎么样?”或者“早上好?”
“你——”他话才开了个口,自己的小同桌突然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点酷啊,沈妄哂笑一声,暗骂自己真是个傻逼。人家都不觉得冷场,自己瞎折腾个什么劲。
—
转眼至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迟三穗听着郭国富十分“高考式”的教学困倦不已,咬着笔头控制睡意。
旁边的沈妄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晚上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郭国富恨铁不成钢地扔了好几只粉笔也没能把人喊醒。
偏偏沈妄还不是故意不配合的,迟三穗很确定这一点,因为在英语课之前的两节语文课上,他已经睡得够久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佬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搞得自己眼袋那么重,但他快上英语课前确实特意打起了精神。只是意志力没撑过困意,眼皮子一盖,就没掀起来过。
离放学还有10分钟,郭国富把课本放下,让人关了投影仪,在黑板前和英语课代表布置作业。
沈妄在夕阳光的照射下动了一下,随即懵懂地抬起了头,仿佛还没睡够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郭国富看人起来了,粗声粗气道:“睡得还好吗,沈同学?”
沈妄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压平,慢吞吞回答:“还行,就是这桌子有点低。”
众人憋着笑,大佬就是大佬,语不惊人死不休!
郭国富无奈地摇摇头,他拿这种学生也是没辙。一中没有复读班,他对沈妄等后排男生的最低要求就是别惹事生非,好好熬到毕业就行了。
“你怎么不帮我拉上窗帘?”沈妄突然看向旁边正在记笔记的女孩问。
迟三穗侧着头,认真听了一天课,她也有些没精神的样子,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有些颤,显然有些一脸懵逼。
自己这位校霸同桌的侧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疑问的语气里还有点抱怨和委屈的意思。
她接过话头:“哦,我下次拉。”
“嗯。”沈妄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两个人一来一回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样子让郭国富更难受了,他卷起教案书拍了拍桌子:“说个事,下周开始,没来上早自习的得出处罚措施了哈!”
“啊~老郭你又来了……”
台下一片唉声叹气,惨叫连连。
启才一中的早自习从6点半开始,等到了10月、11月份之后,要从温暖的被窝里早早地爬出来去学校,这对于通宿生来说简直是酷刑。
“吵什么啊!”郭国富又拍了拍桌子,“校长定的规矩,而且你们都高三了!应该要争分夺秒学习!值日生每天都会记名字,同桌之间互相监督,采取连坐式处罚,迟到一分钟,操场跑一圈。有特殊情况的可以现在提出来!”
“老师,我家太远了,公交都没这么早的。”
“老师,我妈这么早都没起床做饭呢!我吃不饱怎么读书啊?”
“老师,女生生理期那几天怎么办啊?”
......
乱七八糟的请求都提了出来,全班哄然。
迟三穗在这吵闹声中默默想,连坐式简直丧心病狂啊,自己的同桌会不会坑她?
她转头看过去,沈妄正斜靠在墙上抄黑板上的笔记和作业,他的字体居然出人意料的很好看,是自成体系的行楷书法。
不过他又没听课,抄了难道就会背了?这是什么学习方法......她觉得自己这同桌真是个神奇校霸,说他不学习吧他又在抄作业,说他爱学习吧,他明明睡了一个下午。
“你抄错了吧?”迟三穗瞥到一个长单词,指了指,“这个世界主义者co□□opolitan,你少了一个a。”
沈妄确认了一遍,还真是抄错了,因为黑板上的字太多,有些盖住痕迹了。他摸了摸鼻子:“你抄句式了吗?借我看看。”
这她还真抄了一下,本来英语课她都不打算听的,毕竟在美国待了两年多,高考的那五千多个单词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可是郭国富好像很在意她的肯定,一直有意无意递个眼神过来,逼得她只好做机器人,复印笔记在本子上。
“你这字......”沈妄有些咂舌,都说字如其人,但在他同桌这好像不太一样。英文很漂亮,但中文简直和狂草有的一拼。
迟三穗耸了耸肩:“我和我的中文字太久没见了,陌生才是正常的,不至于认不出来就行了。”
沈妄哑着嗓子笑了一下,浅眸透出意味深长的光芒:“你认不出来的东西还挺多。”
“你说什么?”
她没仔细听,少年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像煨在炉上的火,声线很是低沉磁性。
沈大佬一如既往的套话信手拈来:“说你可爱。”
“......”
呵呵,这种语气,信你有鬼。
放学铃响,郭国富结束他的废话,喊住迟三穗:“老师体谅你一下,你可以申请一下早自习是英语的时候就不用来了。”
一周五天,语文英语对半分,迟三穗觉得这可太照顾她了,她立马在桌上把申请写好了。
走之前还被郭国富暗暗灌了一口鸡汤,说什么月考之后就可以换位置,让她争取坐到前面去,别和后排这些人混在一起。
迟三穗露了个职业假笑,背着书包跑得极快,爬进了校门口自家的迈巴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佬:可爱是真的,她为什么不信?
——
为什么大家都潜水不评论?快点粗来玩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北门附近一条街上,几个男生正打完球从冷饮店各买了杯冰果汁出来,校服都随意地挂在手臂或者系在腰间,满满的意气风发少年感。
江然把篮球扔过去:“沈少爷,接着啊。”
不料沈妄直直地站着,盯着一个方向头也没回。
在球快砸他脑袋上时,他突然伸出手把球打开了,拍到了一边的周子维怀里,橘汁洒了一地。
“操,妄哥?”周子维一脸懵,从江然兜里拽出一包纸来擦手。
蒋承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校门口一个女孩正低着头系鞋带,只是这姿势格外引人注目。
别人要不就是半搭着个高地,要不就是蹲下身去。
但这女孩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态单只脚在那,另只脚高高抬起,膝盖碰到下巴,站得十分稳。
“诶,那不是你同桌吗?腿长就是任性哈。”蒋承扯了扯沈妄书包肩带,扬扬手喊了一句,“小仙女!”
那边的迟三穗正好把鞋带绑好,听见这声音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沈妄对上她空洞洞的视线,喉咙紧了紧,下一秒就看见他的小同桌脸上没什么表情进了车里。
“......”
蒋承呆若木鸡,旁边的江然他们毫不留情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沈妄这小同桌挺野的啊,承仔,卑微不?人家压根没想理你!”
“说不定她近视眼呢!”蒋承弱弱地想找回点面子,推了推沈妄,“爹,你管管你同桌,对同学也太冷漠了。”
江然笑道:“沈妄可不一定治得住人家。”
发了许久呆的沈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踢了一脚他,手上的包往肩上一甩:“你说的对,今晚开黑。”
“得嘞!”
几个人跟在后面又打打笑笑,梧桐叶青翠如常,夕阳透过树叶落下一层薄薄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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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黎辉照例问候了几句,用十分纠结的语气说:“小姐,老夫人说把您直接送去老宅那,您有什么东西要回家拿吗?”
“没。”迟三穗摸出手机,迟志强和葛烟都发了信息过来,生怕她爽约似的。
她一条也没回,索性把手机关了屏,和书包都丢在一边,靠着后座睡觉。
这是黎辉来迟家的第三年,他对迟三穗的印象还在她初中的时候。小姑娘不喜欢上学,每天早上都要赖床。
第一天见到她时,乔宛兰给他配了一辆卡宴。那年他刚从交大毕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志向,只想找个薪水高点的工作。
为了得到这个岗位,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和五个四十岁的大叔竞争,终于以不懈的努力打动了迟家那位老夫人,成功做了这位小公主的专属司机。
迟三穗那时候比现在活泼很多,她模样生得好,又笑得可人,讨喜得不行。
第一次见他这么年轻的司机,还很理解地表示“哥哥放心!我不会介意你年龄的,也明白你们年轻人嘛!累不累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刚毕业就能开个保时捷到处逛,对吧?”
多缺心眼儿啊,黎辉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地笑了笑。
只可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就变了太多。
虽然玩笑还是会开,但才十六、七岁的女孩,总和家人闹脾气,和别人交流也不走心,越来越慢热。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迟三穗,他叹了口气,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
迟家老宅在市中心的老城区位置,虽然说现在到处都在拆旧换新。
但迟家完全没有那顾虑,这老房子和历史遗迹并排,是清朝一个巡抚大人的府邸,已经被录入为官式大厝、文物保护协会,政府都不敢插手。
木构架的老庭院表面平平无奇,内里却广拓面积,翻新改造成了近现代别墅。
车停在巷口,黎辉在迟三穗下车前说了一句:“小姐,我就在这等您,随时准备开车。”
迟三穗笑了一下,摆摆手没回头。
进了大门,管家一路把她领进了前面的客厅。两个佣人在旁边端茶倒水,乔宛兰和迟志强,还有陌生的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谈笑。
迟志强示意她坐过来,乔宛兰扬着笑:“来了?也不换身衣服,没点礼貌,来和你肖伯伯、肖伯母打个招呼。”
那对夫妻很和善,扯过他们的儿子:“这是阿穗?长得真水灵,刚放学就来了,都没时间换衣服吧。”
其他人都没说话,脸上带着官方的微笑看着他们。
人一多,迟三穗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姑姑迟志惜从厨房出来打着圆场:“里面把饭做好了,大家移步去餐厅,先吃饭吧。”
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敬酒文化,来来回回又三轮。肖氏夫妇人很儒雅,几位长辈聊着聊着就谈到各自的孩子身上。
迟三穗正小口抿着瓷碗里的椰汁西米露,被迟志惜喊了一声:“穗宝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有没有去找表哥玩?”
“没,他又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迟三穗含糊地说了句。
那对夫妇其中的妇人问:“阿穗看着小,已经上高三了啊?”
迟三穗没什么耐心地回答:“智商够得上就行了。”
肖夫人脸色一僵,又说:“.......我们家宴云也高三理科生,成绩还行,在五中的实验班呢。”
被点到名字的肖宴云抬起头来对上迟三穗的眼光,他拘谨地笑了笑:“你好。”
迟三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成绩有多好,全校第一吗?”
“不、不是......”肖宴云有些尴尬,抬起手比了个数字,“第三。”
肖夫人见状开玩笑问:“阿穗在什么班啊?都说漂亮的女孩子不爱学习,因为时间全花脸上去了。但像阿穗长这么好看的,不好好读书也不要紧,讨人喜欢就行了。”
“我倒是没看出我哪里讨人喜欢。”迟三穗面不改色夹了一筷子鲈鱼片。
“......”
场面安静下来,乔宛兰看她兴致怏怏的样子,语气也有点不好:“和长辈说话得抬高你的脑袋,不然让大家都看你发旋?”
眼看这老夫人就要发脾气了,迟志强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拉起迟三穗和肖宴云:“两个孩子和我们这些长辈肯定聊不来,看你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去后院聊聊天。”
乔宛兰气焰下去了点,同意道:“后院新栽了一批海棠和木槿,去吧,带客人赏赏。”
老宅的后院算得上是半个花圃,绿荫丛生,花草被修葺得整整齐齐。
迟三穗坐在凌霄花下的秋千上,附和着身边这呆板少年强行找的话题。
从三角函数到物理加速度传感器系统,她终于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喊停:“肖......算了,直接说吧,你父母是公务员还是教师?”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国企白领。”肖宴云顿了顿,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
迟三穗站起来,近乎残忍且一针见血地指出:“家世清白的工薪阶级,不出意料的话,你家亲戚朋友应该不多,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安清市吧?”
肖宴云皱起眉头,有些愤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够明显吗?”迟三穗眯起漂亮的眸子,撩开嘴角的头发,眼角透出淡淡的讽刺“实不相瞒,老太太的心思你也有权利知道,我们家没男孩,我身上又有点毛病。你不是第一个人选,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变成最后一个。你们这种阶层的,最容易入赘,也最好控制,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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