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抱歉学长,我、我先走了。”

迟三穗看了一眼女生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中还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她,仿佛想单挑?

她睨了一眼沈妄,伸出手指勾了勾。

沈妄走过去弯腰看她,指腹在她下嘴唇上抹了一把:“啧,这是什么?口红?”

“好看嘛?”被引开话题还不自知的迟三穗颇为骄傲地问,毕竟她化妆手法一向不咋滴。

沈妄俯身咬了一口,舔了舔:“味道不好,下次别涂了。”

“......”

迟三穗不爽地揉了揉嘴:“你真的像条狗,总喜欢咬人!”

沈妄听习惯后已经有了自我抵御外挂,温和地摸摸她脑袋。小姑娘本来就长得招人稀罕,化了淡妆把五官优势凸显得更为明显。

少女清澈透亮的眼睛抬头看他,细细眉眼弯成小月牙,脸颊泛着粉,她依旧灿烂。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生活就是如此,一面在疲惫里浪漫,一面在热爱里肮脏。

而迟三穗在她心中如神女般的存在,下凡后让他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于是沈妄凑近她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迟三穗实诚地回答:“刚刚喷了香水......好像是柑橙味的香。”

沈妄笑得别有深意,哑声道:“我不喜欢柑橙味,帮你染上沈妄的味道要不要?”

“......”

迟三穗再次被这人面不改色地讨论成人话题给震惊了!她隐约觉得现在跟着他走是把自己推入火坑,羊入虎口!

沈妄看她呆怔就高兴,捏着她的脸过了一把手瘾。

.......

午后的秋日阳光尤为柔软而温暖,迟三穗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行李箱上被他推着走。

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像是与生俱来的契合。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妄———口嗨型选手一等奖获得者!(恭喜

第73章

同居后的日子没有太大改变, 迟三穗和沈妄都是比较淡的性子,两个人和谐地待在一块也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除了在晚上。

年轻人,尤其是像沈妄这种二十岁的老纯情, 对那种事总是格外热衷些。

也不知道他是哪学来这么多新花样,每天逼得迟三穗腰酸背痛手抽筋。晚上睡不够, 白天起不来, 每天都怀着一颗想暴打某人一顿的心。

而在沈妄过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段日子里,时间飞速向前,T大已经把寒假公告时间给发出来了,两个人都正式进入学期末的忙碌期。

迟三穗课不算紧, 但这学期有五篇论文要赶, 又临近考试周。整个人像运转的陀螺, 几乎忙得停不下来。

但校外有个住处的好处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灯火通明、从五点半就有人排队的图书馆位置显然无比稀缺。

朴智美和梦梦在群里抱怨抢不到位置的时候,堪比大冬天里无家可归的两个孩子,最后两个人被善良的“迟妈妈”捡回了公寓。

起初她们还犹豫着害怕打扰她的二人世界, 委婉推拒小半天,最后迫于不能复习就会挂科的威胁下,还是抱着书进了屋。

其实她们这完全是多虑, 沈妄比迟三穗惨烈多了。

在考试周要准备ASC世界大学生超级计算机竞赛的同时,还需要花时间把手上和万幸他们一起合作的公司给脱手。

他忙得脚不沾地, 一连两个礼拜都没回公寓,迟三穗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把他脸忘得一干二净了。

寒假从一月中旬开始放,文院和经管系在十二月初就已经停了课。

考试周在十二月中旬结束, 这让迟三穗松了口气。快到圣诞节,沈妄的生日也到了,她正好腾出时间给他庆生。

联想起上一次还是在他成年那天,而现在又是他正式的弱冠之年,算起来还挺有意义。

为考试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铃声一响,站在大礼堂前的日晷那都能听见学生大喊“解放了”的呼声。

迟三穗特意从图书馆又走去篮球场,最后绕着苏世民书院终于走到了经管系大楼。两个人的教学楼离得远,平时在学校也不常见到。

经管最后一门考得是微积分,铃声响了十分钟后,才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迟三穗站在寒风中抱着自己的考试用品瑟瑟发抖,天空在傍晚就灰蒙蒙一片,仿佛还飘下来几缕雨丝。

紫荆楼顶上熟悉的乌鸦叫,荷塘枯藕都没了生机。冰凌凌的北京城中灯火通明,这座有着一百多年悠久历史的大学学府彻底入了冬。

学生来来往往,桃李园和观涛园传出让人光是闻着就食指大动的饭菜香。

迟三穗站在路边上望啊望,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她显然只能指望沈妄先来拍她肩膀。

“诶!”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迟三穗错愕地转过去,面带不解。

那人看懂了她的眼神,无奈地自报家门:“我宁怀涛啊,白和你做了两年校友,还白做了你男朋友三年校友。”

迟三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抱歉,我一心想着找沈妄去了。”

宁怀涛理解地摆摆手,没介意这么多:“沈大佬今天在公司吧,他提前一个小时交卷走了啊。”

迟三穗:“把他公司在哪?”

宁怀涛把位置给她说了一遍,提醒道:“你怎么不打他电话?”

“我打过了,手机关机。”她搓了搓冻红的手,手上的手机在冷天像块铁。

宁怀涛:“太忙了吧,我刚还见他一直揉手指,之前不是说受过伤?最近为了比赛又一直在忙着刷letcode的编码练速度。”

迟三穗愣了一下,之前沈妄在她面前也刷过几次程序,但没听过他说手的问题。

和宁怀涛说了声再见,她赶紧出校门拦了辆车去沈妄公司。

*

说是公司倒也过于勉强,其实就是南门往左过几个站台的一间工作室。规模不大,里面只有几个实习生。

三个合伙人没一个在公司,其中一个男生告诉她,沈妄他们今天有饭局,要拉投资什么的。

听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迟三穗一眼瞥见沈妄那根本说不上是个老板办公室的位置。

空空荡荡的。他东西不多,又不打算继续干了,有一种随时可能不会回来的感觉。

折腾了这么久,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迟三穗不会做饭,叫了份外卖又洗了个澡。

学习压力一减少,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些。她给沈妄打了今晚最后一个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踱步在阳台那冻了几分钟的冷风,迟三穗开始察觉到自己很傻逼又反常的一天。

两个礼拜没见怎么了?两年没见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他有他的事业,你有你的生活啊!

谈恋爱要是一方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那就太没有自我了,迟三穗你可不能这样!

给自己找完鸡汤,她心安理得地回了床上睡觉。为了补回自己之前的睡眠,她特意还在睡前听了几首纯音乐。

本来以为今天沈妄也不回来住,结果她在凌晨二点下楼喝水时突然看见沙发上趴着一个人。

要不是看见他脖子上那条熟悉的围巾,迟三穗可能要冲去厨房拿菜刀了。

“啪嗒”一声,客厅的灯打开。

迟三穗还没走近就闻到他身上一身酒味,拍了拍他脸:“怎么不上去睡?”

沈妄握着她的手指,拿脸蹭了蹭:“你睡着了,怕熏着你。”

声音哑得发沉,分不清是喝醉了还是刚睡醒。

迟三穗也很想给他熬个醒酒汤什么的,但考虑到自己的实力问题,她只好默默把人扶着上楼,边嘟囔着:“喝了很多吗?”

“嗯,最后一次,我明天不去公司了。”他半靠着墙,眯着眼看她给自己在浴缸里放热水。恍如隔世的感觉,像是看见了十几年后。

迟三穗帮他脱外套,围巾还是高三时的那条,她笑了一声:“这么老的款,亏你不怕别人笑话。”

沈少爷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二十年没缺过钱用,从没因为穷降过自己逼格。

他哼了一声:“老实说吧,这是不是你在菜市场门口给我买的?我在启才的第二天就看见了三个人的同款。”

迟三穗逗他:“你想得美,是我家阿姨买菜送的。”

?

“这么不走心的礼物啊。”

“那你还不是戴着好几年了。”

“就是说啊,给我挂好点。”他懒洋洋地使唤道,语气很欠揍,“我恋旧,不爱换新的。”

迟三穗便要随手把它丢一边的洗衣篓里,把人推进去,准备往外走。

沈妄拉着她:“喝了酒泡澡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在旁边看着吗?”

迟三穗闭了闭眼,瞪过去:“你又没醉得不省人事,一天天的不耍流氓就不舒坦是吧?”

话刚说完,沈妄就勾着她的腰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吊儿郎当的纨绔样:“那我耍一个,来给哥哥亲亲。”

“......”

迟三穗开始确定他是有点醉了的,偏开脸躲开这个醉鬼的靠近,很受不了那酒味:“再动今天晚上睡沙发。”

一听这话,沈妄老实了。不吵不闹地开始单手脱裤子,另一只手拉着她不让她走。

两个人虽然也不是没赤裎相见过,但没做到最后,怎么着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看着。

迟三穗甩不开他,只好捂着自己的眼睛,等他躺进泡沫缸里才睁眼:“你说你这是什么癖好?”

沈妄厚着脸皮:“我喝多了,得有人陪着。”

呸!刚刚要没下楼的话,你还不是一个人躺得挺好。

迟三穗和他在这安静的浴室里待了几分钟,打了个哈欠。沈妄终于良心发现。

“你困了吗?去睡觉吧。”等她站起身,他又突然问,“迟三穗,我们大学毕业结婚吗?”

迟三穗被这话的信息量轰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说是求婚吧,又有点太过随意了。按偶像剧里不应该来个烛光晚餐,再加999朵玫瑰花,最重要的是......

她转过头问:“戒指都没有,就让我和你结婚啊?”

沈妄趴浴缸边上看她:“不是给过你吗?”

迟三穗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戴在他食指上的戒指,如果那个也算的话。

可是那个能算吗?不应该是个钻戒什么的嘛?

她还没回答,又听见沈妄说:“不结就不结吧,反正你也只能嫁给我。”

迟三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等坐到了床上,她才反应过来没给沈妄准备生日礼物。她原本的计划是订个餐厅,两个人好好吃顿饭。

但刚刚沈妄比她还敷衍的求婚态度提醒了她,这不走心的做法实在是让人不太开心。

她想了两秒,决定去翻一翻沈妄的手机,心想他会不会在自己生日这天有别的安排,可别撞一起了。

充上电后,查了查一片空白的备忘录,她一无所获。正打算放回去时,手机“叮”了一声,发来一条酒店的信息。

迟三穗下意识点开,那条信息显示:

【尊敬的用户,您在本酒店预订的奢华情侣主题套房已经预订成功。

预订日期为12.25日,退房日期为12.28日。建议您在办理入住时向酒店前台出示入住......】

迟三穗皱着眉用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就是说————

沈妄这狗东西生日那天订了一间情.趣套房,还他妈一订订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沈崽:怎么了?给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过分吗??

穗妹:也没什么,就想笑笑,您还挺讲究仪式感。

第74章

结束自己二十岁的处男之身还得挑破壳日, 沈妄真是骚得没边了。迟三穗看了好几遍信息,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自己要订三天的房?

第一次就想飞上天???他怕是对自己那三分钟过于期待了吧。

浴缸里水声渐停,她也懒得再纠结沈妄对自己能力有多高估。赶紧把打开的记录删了, 关了屏幕放回桌上去。

等她刚爬回床上,沈妄正好从里头出来。

床头只开了一盏暖橘色的小台灯, 窗外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地砸在雾面玻璃上。

借着这点光,迟三穗半张脸遮在被子里,露出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借着这点光勉强能辨认出他的轮廓。

头发没吹干,被他肆意地往后抓了一把。英挺的鼻梁没了遮掩更显凌厉, 桃花眼微挑, 嘴角上扬让棱角分明的脸型多了分柔和的色彩。

他下身只裹了条浴巾, 一副瘦削有型的少年人身材。腹肌紧实又不算特别明显,流畅的小臂线条勾勒出一条紧致的弧度。

夜色催人昏昏欲睡,但迟三穗觉得此刻她被“美色”诱惑得鬼迷心窍,居然一点也不困。

沈妄拿着干毛巾擦完头发发现床上的女孩还盯着他看, 他扬了扬眉:“还不睡?”

迟三穗别开眼,心虚道:“你没洗完澡,我怎么睡。”

沈妄故意曲解她意思, 把毛巾丢开躺上去压着她,撑着手肘说:“那你别睡了, 起来让我睡。”

也许是刚刚看见的信息给了迟三穗点底气,反正这人订好了日子,现在也只是打打嘴炮。

她倒还好,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可能都活得比较禁.欲,对这种事的需求也不大。

迟三穗用自己的指尖摸上他的眉骨,她指腹微凉,摩挲着他疏落清朗的轮廓。

沈妄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低头去吻她。从眼睛到鼻尖,再到脸颊,下巴,嘴唇,乐此不疲地印下自己的痕迹。

他刚刷完牙,口腔里是清冽的漱口水味。两个人又快半个月没待在一起过,难免都有些情难自控。

大概是看得出她还有些紧张,沈妄也没想勉强。这道模糊的界限没有被打破,他只是尽了兴地去含吮她。

唇舌交缠间,迟三穗全身像是过了电。

衣服在拉扯中变得歪歪扭扭,她指尖攥在手心,身下不可忽视的温度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你手......轻、轻点弄。”她轻声,喉咙有些干。

“疼了?”

怕他又说自己娇气,迟三穗摇摇头:“没。”

沈妄低声笑,也不揭穿,力度放缓了点。

揉了揉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后颈上。又埋下头去啃她的锁骨,一寸一寸地舔舐,掐着她的下巴深吻。

两个人吻着吻着,一切都乱了套。理智被火焰燃尽,情感主宰了欲望。

迟三穗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被他抬起缠上腰。蹭上他结实的肌肉时,她低低□□了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他呼吸有些失控,哑着嗓子出声:“你乖一点,带你做点有趣的事。”

“.......”

迟三穗隐约还记得这句话在高三他生日那天也说过,她本来想问那酒店怎么办。

但她被磨得也难受,索性跟着他的节奏走,把其它事都抛一边。她能感受到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他的手指有力而炽烈的动作。

而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迟三穗攀着他的手臂,黑夜让人百无禁忌也肆无忌惮。她难耐地哼了一句:“怎么了?”

他低低骂了句:“没买套。”

“那、那我明天吃药。”

沈妄咬着她的耳垂含了又含,声音很沙:“说什么呢,哥哥能让你吃药吗?”

...

...

折腾了这么一番,迟三穗眼皮都在打架。

刚洗过澡,她窝在沈妄的怀里细细地喘气,手挠了挠他的胸膛,说了一个字。

沈妄没听清,低头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我说,结。”

是在回答他一个小时前的问题,大学毕业要不要结婚,明明之前还在纠结没有戒指。

沈妄勾唇问:“没戒指怎么结?”

迟三穗顿了顿,心想你可能连彩礼都没有,没戒指算什么。现在大学生毕业有几个不靠家里人能拿出彩礼钱的,何况沈妄这种情况。

她很理解地蹭了蹭他,像只猫似的:“我给你买,他们会喜欢你。”

他们指的是她的家人,沈妄一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掐着她的下巴亲了又亲。

最后逼得迟三穗给了他一巴掌,直喊着累往被子下缩,彻底睡过去了。

“都会给你的。”他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轻声呢喃。

房子豪车,钻戒,盛大的婚礼,别人有的,都会给你。别人没有的,我想办法也会给你。

*

迟三穗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起床时发现沈妄又不见了。这人平时看着懒散,但从来只睡回笼觉不睡懒觉。

真是奇了怪了,他就不累的嘛?

她正打算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一打开手机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患者齐美欣的家属是吗?很抱歉通知您这个悲痛的消息,患者齐美欣因抢救无效,于今日上午11点二十三分逝世,望您节哀顺便.......”

迟三穗大脑空了一瞬。

反应过来这是沈妄的手机,他们的是同色情侣款,经常拿错。

等缓过神来了,才回复医院那边话,挂断电话后连鞋子也没穿就奔下了楼。

沈妄正在厨房下面,见她急匆匆的扑过来还有些纳闷:“怎么了?”

“刚刚医院来了电话。”迟三穗握着他的手,喉咙有些绠,“齐晟宁妈妈走了。”

“怎么会?”他皱着眉头把厨房的火关了,开始去玄关那换鞋,一边说,“你肯定听错了,之前医院都会下这种病危通知书,还没宣告死亡的。”

“沈妄,沈妄!突发性的,医生没抢救过来。”迟三穗抱着他的腰,握紧他发颤的手,一遍遍重复着,“和你没关系,沈妄,和你没关系。”

......

对于齐美欣的死,迟三穗自私地觉得庆幸。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一个植物人捆绑一生,那不是他的责任。他还年轻,不应该每天都活在自责里。

而沈妄能不能放过自己,要看他怎么看待这件事。他活得太累了,所谓的道德和责任感如同泰山一样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

在最昏暗的时候,他不敢死。

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个还需要他活着去赎罪的人,他不欠齐晟宁,但亏欠了齐美欣。

如果她一直躺着,那他可以拿钱弥补。

但她死了,像个死循环。绕回来了,又绕不出去。

迟三穗买了下午回安清的机票,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齐美欣没有其他亲人,他们得去给她选墓地和送她最后一程。

火葬的流程很简单,但迟三穗显然还没接触过死亡。她看着沈妄熟练地挑选骨灰坛,突然意识到,几年前,他是不是也是这样送走他爷爷的。

一把土扬过,一切都随风而逝。

从墓山区回去的路上,沈妄一直没说话。

迟三穗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但词穷地觉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一直到回了潋湖别墅那。

网吧拆了,沈妄家在安清的房子平时没人住,家具上落了一层灰。

“你要回家吗?”他突然问。

迟三穗家就在对面的潋湖别墅,她一直没回去过,现在就更不可能回去了。她摇摇头,靠着他坐在落地窗旁。

沈妄垂下眼说: “齐晟宁死了。”

“嗯。” 迟三穗没什么反应,同样的事情不可能让她惊讶两次。她想,沈妄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沈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道:“大一暑假那年,齐晟宁出了狱。他知道齐母在医院躺了两年,然后找我们来报仇了。”

迟三穗心口一紧,攥着手没动。

“不对,他想找的是阿靖。说起来真有趣,连他都没把错算我身上。”

但更可笑的是,那天沈妄借了沈靖的车去机场。然后命运般的错误,他帮沈靖躲过一劫。

他全身三十多处骨折,脑震荡在手术室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命悬一线之际,另一边的齐晟宁已经断了气。

“我不欠沈靖了。”

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即使沈珍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妄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也不欠齐晟宁,他罪有应得。”

但是除了齐美欣,她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什么也没做错。

迟三穗懂他的意思,有些后怕地抱着他。

她和他不仅只是错过了两年,她还错过了他很多事情。甚至那天的沈妄如果没挺过来,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沈妄,你谁也不欠。”迟三穗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她得说,“你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弟弟而已,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本来所有的事都和你无关。”

“你不能全揽在自己身上,犯罪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你也内疚得够久了。”

她声音都在抖,无助又无措。

她说:“沈妄,你得放过自己。”

第75章

回到安清的一个星期后, 迎来了沈妄的生日。

凌晨五点,冬日的早上带着凉气,窗户上的玻璃雾蒙蒙一片。

身边凹陷下的床突然轻了一块, 被子被轻轻掀开又盖下来,迟三穗下意识伸腿把人勾回来。

她腿长, 勾着沈妄劲瘦的腰丝毫没有压力。迷迷糊糊睁开眼, 坐起来问他:“你去哪啊?”

沈妄扯过被子把她包好,指了指落地窗那:“我坐会儿,就看看日出。”

别墅建在坡上,他房间又在三楼, 确实是个高处看风景的好地方。

沈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迟三穗穿着拖鞋, 身上裹着被子蹬蹬蹬跑过去坐他边上,把他一起包进被子里来。

这个房子一年也才回来住三四天,为了过年扫墓什么的。物业费没交,暖气都不怎么热。

沈妄把她的脚放自己小腹那, 掀起衣服捂着。她骨架细人又瘦,像只小动物似的缩在他怀里,看上去还挺可人。

他笑了一声:“守我一个星期了, 守得不累吗?”

迟三穗摇摇头:“我怕你闷着会生病。”

她之前搬进帝都那个小公寓的时候就在垃圾桶里看见好几瓶助眠药,估计是怕她担心才赶紧处理

经历过葛烟的心理疾病后, 迟三穗很害怕沈妄也会堆积这些负面情绪在心底,现代人实在是太容易抑郁。

沈妄靠着她:“不会生病的,我不是还有你嘛。你看, 日出前的天真暗。跟看不见太阳似的。”

迟三穗盯着远处的白雾茫茫,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微微泛着淡淡光亮。

她说:“黎明前的天总是最黑暗的。”

......

沈妄十月大的时候,沈珍和沈君峰两个人为了事业把他放在安清爷爷家带。留守儿童,很常见。

两年后沈靖出生,夫妇俩工作稳定又有广阔进步空间,他们把重心放在了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沈靖身上。

直到沈靖上初一那年,沈爷爷提醒沈君峰,该把大儿子接过去了。于是沈妄就被送去了帝都,过了一个暑假,他自己安安静静又搭了飞机回安清。

亲情也是有隔阂的,他不熟悉他们一家人饭后的谈论话题,不熟悉天赋异禀的弟弟的说话方式......

那年沈妄不到15岁,没有人教他怎么缓解初到一个新城市的陌生和无措,也没有人教他该怎么融入自己的家。

一直到初三爷爷去世,他们没有说过沈妄应该去哪,然后他被放弃在安清,一直到这个房子被拆。

他试过努力寻求一点关注,但在沈靖的面前都显得如同蜉蝣,渺小而可笑。

他也试过向自己的弟弟表达友好,但似乎从他那年进入帝都开始,他在沈靖的脑海里就是一个家庭里的外来侵入者。

也对,十几年来除了过年也没怎么见过。突然出现个哥哥,要分走自己爸妈和所有东西的一半,任谁都会不满。

挣扎太久,沈妄逐渐迷失了自己应该为谁存在。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对他不好,只是在十八岁之前,他丧得出奇。

而现在他精疲力尽,光是看着家里的全家福都感到疲惫。他欠了谁,谁又欠了他?

过得太久,他什么也不想做了。

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最后他觉得迟三穗的要求最轻松,活开心点,自己最重要。

“天亮了。”沈妄垂下眼,贴着她的脸说,“今天早上雾这么大,会是个大晴天。”

*

第二天颜如玉找迟三穗出去喝奶茶,她在南方一个大学读书,也刚回来不久。

两个人很久没见,起初还有些拘谨,好在女生有太多话题可聊,倒也不会不自在。

颜如玉咬了一口珍珠,叹口气:“我和向星河都谈了俩年半异地恋了,他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迟三穗不明所以:“我哪好了?”

颜如玉:“你们这异国恋谈一半你就申请回国了诶,为爱做交换生!你看看向星河,一个月才来一次看我!”

迟三穗低下头没再说话了,如果颜如玉知道她在高三一毕业就和她的沈大佬分手了的话,这里可能会发生一场命案。

两个人把高中那点破事回忆完,又说了说同学们的近况,闲聊扯扯一个下午就这么耗过去。

快要走的时候,邻桌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不好意思小姐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鼻子是做的吗?”

迟三穗下意识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你有事吗?”

她长相漂亮,面无表情又带点冷感。成功把那女孩给威慑到,一时间不敢开口。

颜如玉拍拍她的手,探出头问:“是的,做了好几年了,怎么了?”

女孩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在哪做的,我朋友对您这个驼峰鼻很感兴趣。”

说完,她指了指靠窗户那的另一个女孩。

颜如玉如实说:“在韩国首尔做的,江南道最贵的那家,很多明星也是在那做的。”

女孩道谢后又找她问了问价格和术后恢复效果。

迟三穗看了她们两眼,虽然化了妆,但年纪看上去更像高中生。

她本着好意说:“追求好看是每个人的权利,这个小姐姐是因为以前发生过意外不得已做的。你们都很漂亮,没有成年的话还是要谨慎一点。”

女孩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把视线放回迟三穗脸上,不太确定地问:“姐姐,你这张脸是在哪个医院的模版吗?还有吗?”

迟三穗:“.......”

她语塞,半响憋出一句:“这得问我妈妈还生不生。”

....

....

“哈哈哈哈你刚刚那表情,真是绝了!”颜如玉走出门就没停过笑。

迟三穗了无生趣地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明明才差了几年,却已经有了鸿沟。”

“不过像这种半路来问我是不是整过容的也不少见。”

“都是来问在哪家医院做的?”

颜如玉撇撇嘴,表情看上去不甚在意地说:“她们大部分是对着后面的朋友说一句———看吧,我就说她是整的你还不信!”

迟三穗替她骂了一句:“多事婆,祝她们没有性.生活!”

“哈哈哈宝贝你骂人怎么都这么好玩!”颜如玉被她这话萌得不行,笑着说,“其实长大点会发现自己的承受力也会逐步上升。而且你看刚刚,别人对我这种人的接受度也在提高。”

迟三穗点点头:“无知的人才会有各种各样的偏见。没听过一句话嘛?地球上有75亿人,存在75亿种正常。”

“那你呢?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吗?”

“觉得啊,我依旧是个正常人中的异类。”她顿了顿,补充道,“你高三的时候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沈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值得。”

这个世界总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千奇百怪的动物被当成珍稀动物,被保护。

而庞大的人类族群中:有人天生残疾,有人是侏儒患者;有人色盲,有人脸盲;有人同性恋,有人单性恋......他们之中却有人变成了不受待见的特殊人群,被排斥,被针对。

月亮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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