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迟三穗都来不及喊停,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可以找颜如玉转我呀,你真的是......”

绝世BKing!!!

她省略了后面几个字,就看见沈妄安静又专注地蹲在那,表情很是认真。修长的手指灵快地盯着,睫毛微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那台老虎机是多线的摇杆操控,飞禽走兽版本,年代久远。类似于对人压分的赌.博机器,也只有一些二愣子青年会玩这个。

迟三穗本来没对他抱有希望,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哗喇喇的响声,出币口居然真的在掉钱!

“纳许均衡理论听过吗?”他声音有些沉,站起身,拿着那个装硬币的小盒子走过来。

他之前有拆过一台老虎机,对里面的核心设置都比较了解,何况这台机子的程序很简单,看几遍算出数值概率就行。

收银员小姐姐惊呆了,第一次看见把老虎机制服的人,那盒子里面的硬币至少有一百个!她都懵了,忙数了三十个硬币出来。

末了,沈妄淡声道:“不用和你老板说,我没调机器。”

迟三穗愣了,她没听懂他说的那个理论,赶紧把注意力放回快融化的雪糕上。

沈妄拿着外套把钱兜着走在路上,样子看起来更像迟三穗和他初次见面时,那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了。不过此时此刻,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升华了,这个征服了老虎机的男人!

迟三穗感叹道:“沈妄,你会的东西果然很多。”

沈妄看了她一眼,不像是说着玩的话。她觉得好就是发自内心的好,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多看了几个程序的事。游戏软件、机械程序,都是些玩乐的东西,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街边的流浪歌手在天桥底下唱歌,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愿意停下脚步的听众并不多。

沈妄停在那看了一会儿,迟三穗疑惑地看着他,就看见他把外套上的硬币全倒进了那人碗里。

迟三穗在想夸他做了回伯乐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他刚刚唱的英文歌,你听得懂吗?”

沈妄:“......”

迟三穗继续补刀,无奈地摇了摇头,找颜如玉从手机上转了二十块钱过来。晃了晃手机,洋洋得意道:“还有,你唯一的公交钱已经没了。你得靠我才能回家,我现在是你的金主爸爸!”

话音刚落,大雨如注而下,两个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躲在公交站台下如两只落汤鸡。

沈妄把外套披她身上,拿起两只袖子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把扯过来。迟三穗连忙稳住脚刹车,鼻尖差点磕上他胸膛。

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那就拜托你了,小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不、不客气崽崽。”她为这过近的距离紧张得磕巴了一下, 帆布鞋的脚尖和他相碰。

沈妄似笑非笑垂眼看她,眸光幽深:“你喊我什么?”

闷雷阵阵作响,瓢泼大雨被风刮进站台。

沈妄稍稍侧过身子把她挡在了里面, 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落在她的掌背上。

迟三穗的手还挡在两个人之间, 湿濛濛的眼睛看着他, 她好像发现了沈妄和这个年纪男生的不一样。他皮肤挺嫩的,稍稍擦过都会留印子,冷白皮下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眸光清亮又温和,为人总是嚣张的时候是个极端, 但大部分时候自持又内敛到另一个极端。

不是她自作多情, 但是作为一个校霸真的会对女生这么好吗?她真的很想问一句“沈妄,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但脑子里又出现另一个画面。

沈妄下一秒可能就会变得冷漠无情,甩给她一句“迟三穗同学,请不要耽误我考清华”。那她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吧, 这简直是千古罪人。

迟三穗张了张嘴,回答他:“崽崽啊......好听吗?”

我一直想养条狗,给它取这个名字, 你乖巧的样子很适合这个外号,她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好听。”他倾身下来, 手指勾过她被雨水打在嘴角上的碎发,慢悠悠帮她放到耳后,指尖好像不经意地划过了她的耳骨。

他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 嗓音低磁:“好听,我很喜欢。”

低音炮在她耳边一震,她仿佛看见他的喉结还上下动了动。

好他妈性感!!

嗯?

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是吧??

是、吧!!!

迟三穗心想自己头上的丸子头会不会已经变成一团狗屎状了,她感觉自己腿是真的被撩软了。

这种情况下得说点什么,就算瞎几把扯也该来点什么。少女轻颤着睫毛,咬了咬唇,有种豁出去的冲动,但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她歪歪头,笑着问:“沈妄,我觉得你、你好像想亲我啊?”

她面上虽然不动声色,耳尖却红得滴血,手攥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老天,她怎么问出口的。

迟三穗后悔莫及地想,她是不是少了个步骤?不是应该问喜不喜欢的嘛!干嘛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啊?

现在好了,很尴尬吧!

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答才能维持两个人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求你认为我在逗你玩吧。

但又感到忿忿不平,明明他们在学校里的人面前已经是公认的情侣了,实际上嘞!她连她们校霸的手都没牵上过。

这么久了,她居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暗恋者。

她想,爱情这玩意儿,真他妈叫人心碎。

沈妄全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一大堆,看她放空地看着自己觉得她可能又在开玩笑。

虽然他认为自己够不正经了,但迟三穗显然比他更铿锵,还常常语出惊人,指不定下一句想着怎么损他呢。

这姑娘犹如汪曾祺笔下写的栀子花,芬芳馥郁,香得掸都掸不开。被文人骚客吐槽太过香郁,品格不高后,看似美丽大方的栀子花就会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老子就是要香得痛痛快快的,你们管得着嘛!”

迟三穗就是这样,一个漂亮又中二的暴躁少女。

但她这样问了,沈妄也顺着答了。

话一出口,一阵惊雷打过,迟三穗只看见他嘴形微动,说了三个字。

等等。

想or不想,为什么会有三个字的答案???

迟三穗不敢再死皮赖脸继续问了,故作淡定地移开眼,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在看公交来了没有。她坐的是别墅区内线公交,和沈妄不是同一辆车。

闪电在海平线上空的天穹之上划过一道裂缝,路灯下的石砖路因雨水打湿而变得亮晶晶的。

迟三穗看着远处被雨打落的月季花瓣出了神,直到沈妄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上车。

她机械般地木着脸上了车,坐在了最后一排,从车窗玻璃那看见他长身鹤立,站得笔直,慵懒地掀起眼皮望向她。一身湿透的白衬衫贴着胸膛,而她刚刚离得这么近,好像差点亲上去。

她叹了口气移开眼,等车开动,嘴里含糊着模仿沈妄刚刚的口型。

试了几十遍,得出三个字:你做梦?

迟三穗:“......”

靠。

狗男人。

*

蒋承今天也没上晚自习,在“你来我往”和胖子喝酒,晚上打算在楼上沙发那凑合一晚上,看见沈妄回来的时候都懵了。

“爹,你上哪去淋的一身雨啊?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躲躲,赶紧上楼冲个热水澡!”

沈妄“嗯”一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和公交卡,似乎是确认还能不能用。白色球鞋里都是水,污了一块。边往楼上走边拖了一地水渍,蒋承在后边拿着拖把拖。

入秋以来的雨总是凉得沁人心脾,身上的衣服都是股清润的味道。

浴室的闷热盖过了冷意,白色的雾气在浴灯下的温度刺激下攀爬至窗户和镜子玻璃上。

少年面容冷峻,微抿着唇线,覆有水光的肌肉紧绷着。花洒喷头的水顺着肩背和窄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朦胧间性感又硬朗。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刚刚迟三穗在站台那的表情,沈妄第一次对一件事有了点信心。

这小姑娘,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迟三穗在他面前藏不住事儿,喜欢和厌恶都在眼底表现得很明显,她和自己熟一点,也难怪在他面前最放得开。

今天晚上那句话,怕不是玩笑话。

漫天的雨幕连绵不断,在那漆黑一团之中的微弱光影里。

女孩湿着发,脖子纤细而雪白,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水光,倒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只是这样看着他,嘴唇湿润得带着点艳丽的色彩,那一刻他真的差点想做个禽兽,试试看她的嘴是不是也很柔软。

沈妄闭了闭眼,甩开头脑里让人全身燥热的东西,叹了口气走出去。

*

“爹,刚刚胖子把这个月的钱算了一下,挣了三千二,他拿了两千工资。”蒋承把剩下的钱递过去,顺便甩了条毛巾给他。

沈妄把钱接过来放进抽屉里,他还□□着上身,少年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递给蒋承。

蒋承摆了摆手拒绝:“大晚上的不喝了,你也少喝点吧,这么冷的东西对胃不好。”

“没所谓。”沈妄显然没把他这话放心上,一手一罐同时嘣的一声把拉环拉开,搁在了电脑桌前,开始写题。

蒋承靠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刷着手机,看了他一眼,感慨万千:“爹,你真是我见过混得最惨的富二代了,你们那圈子人里,数你家最有钱,偏偏数你最穷!连啤酒都只喝得起3块5的,难怪穗妹都和隔壁学校那个何溯跑了。”

沈妄:“......”

沈妄拿过一边的抱枕砸过去,纳闷道:“那你们喝几块钱的啤酒?”

蒋承接住抱枕:“我们都喝7块5的啊。”

“......”所以多个四块钱就有优越感了吗?

蒋承不怕死地继续挑衅他,拍了拍手上的抱枕:“要不然就把那个岛卖了吧?每年还得交这么多税,你已经是负债累累了。”

“负债累累,谁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沈妄晃了晃手上的圆珠笔,喃喃自语。一抬头看见蒋承正用他那张猥琐的大脸摩挲着那个抱枕,六边形的。

他走上前抽过来放在自己胸前:“我的,以后不准动它。”

“爹,你抱个抱枕干嘛?太娘了吧!”蒋承满是嫌弃的表情,联想起他床头还摆着一个皮卡丘,都怀疑他快被掰弯成蚊香了。

沈妄懒得理他,翻着桌子上十几张的数学和物理的试卷在整理错题集。

高中的理科对他来说不算难,托沈靖这个天才状元的光,他学得比身边人要快也要广阔。至于一向薄弱的学科英语,就只能抱着随缘的心态了,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学也学不进去。

他不是个有天赋的人,尤其是在沈靖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无能。偏偏晚上失眠睡不着,白天就犯困,以至于学习方法和学习时间都和别人不一样。

迟三穗总说他聪明,可在他看来,她的天资要比自己过人更多。但小姑娘胸无大志,也没听过她说起自己的目标,倒有点比他还淡的意思。

“我去!”蒋承惊呼一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举着手机放到他试卷上,“你快看,贴吧炸了。这是谁扒出来的啊,我们班颜如玉整容前的照片!”

沈妄睨了一眼,是初中时候学生证上的大头贴。彩色的,看得出女生瞳孔色和常人不一样,嘴有点外龅,长相不算美观。

“爹,你看看你的眼睛颜色是不是也和我们不一样?”

沈妄垂下眼,没接这腔,指腹往手机下划了划。他瞳孔颜色是淡,在阳光下有点呈琥珀色,但平日里看倒也没什么区别。不像颜如玉,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在一些迷信的老人眼里看来是招鬼的。

蒋承啧啧两声:“她这也整得太成功了吧,嫩牛五方的脸变成小尖下巴了啊,这医院也是牛逼!”

“行了,别议论女孩长相。”沈妄把他手机推过去,对这些事情没有理会的兴趣。

蒋承应了一声“好”,往下刷着评论:“唉,我们学校这些都是段子手吧,嘴太毒了点。”

【1楼:十七班那个体委,大家是不是都觉得她挺漂亮的?有图有真相,被我撞到她去医院做美容修复,原来美女也不是天然的。】

【2楼:和沈大佬女朋友玩得不错的那个吧?确实好看,没想到原脸长这样,这不是整容,这是换头啊!】

【3楼:U1说1,我觉得整得漂亮就行了,毕竟人家确实对自己以前的脸不满意,没必要喷吧。】

【4楼:楼上太圣母了吧,这么小就虚荣地去整容,以后岂不是笨着傍大款去的?好有心机哦!怕是和她一起做了个脸吧?介绍一下医院呗。】

【5楼:坐等脸崩,明天近距离拍几张她照片看看!这人以后别叫什么颜如玉了,应该叫玻尿酸、假脸怪!】

.......

每张藏在屏幕后的脸,都带着讥笑和下作的揣测,在以为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散发恶意。

沈妄突然打开了电脑:“她和迟三穗是不是很熟?”

“是吧,穗妹在班上好像就和我们这一块人玩得近一点,她们不还是初中同学吗?”蒋承从贴吧退出来,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穗妹认不出来她。诶,你在做什么黑科技?”

沈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乱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FBI在做什么国家机密数据。

他没正面回答,半干半湿的碎发下是一双冷淡懒散的眼,只问了一句:“启才的贴吧封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蒋承:???

-

坏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大家对八卦的热衷从来都是有增无减,迟三穗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前桌是空的。

一节早自习过去,人还是没来。班上没有人说起这件事,向星河也一如既往地埋着头在看书。

但班上没人说,不代表别的班也没人关注。

就比如今天上厕所经过十七班门口的人特别多,明明十七班在靠墙的死角位置。往走廊里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小教室,谁会吃的没事做往里面绕,何况那些人的眼睛就差把迟三穗前面那个位置给盯穿了。

上过第二节 数学课,课间休息时间,昨天下了雨不用下楼去跑操。

今天光是上厕所就上了四次的那个圆眼镜女生,又带着探究和看热闹的眼神往里面瞟时,迟三穗终于不耐烦了。

“哗拉”一声把刚算完公式的草稿纸粗暴地撕下来,两只手掌重重地挤压团成一个球,往门口砸过去。

圆眼镜女生吓了一跳,对上迟三穗那冰冷又极其暗沉的眼神,连唇角都是下垂的,可见有多不高兴。

迟三穗起身把门口的纸团捡起来,皱着眉低头看了她两秒,话都没开始说那女生拔腿就跑了。

后头一排男生在打游戏,蒋承貌似是踢到了前面的凳子,把沈妄给吵醒了。

他一转头正对上窗户外一个男生往里头探望的兴奋脸,那男生呆滞了,张大了嘴来了声“早上好,沈大佬”。

“早。”沈妄脾气还是这么温和有礼,刚睡醒的眼皮子耷拉下来,内双的眼皮带着一条深深的褶皱。

大佬没发话,那男生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妄抬眼看向门口站着的迟三穗,一脸漠然地盯着窗口的男生。

他往后倾了倾身子,狭长的眼睛冷漠且压迫性十足,沉声商量着:“再过来参观,我就把你打包丢进垃圾桶,你看行吗?”

“......”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赶紧道歉,一脸惊恐地往旁边撤了。

他这么一跑,走廊上的人顿时少了很多。

迟三穗还是一脸不悦,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手上的纸团,慢慢走回位置时被向星河喊住。

向星河声音哑得不行,像砂纸磨过砾石:“她和你联系过吗?”

迟三穗摇摇头,她不看校园贴吧,也不怎么在群里聊天,昨天晚上还是蒋承给她发的信息。

等她点进那条转发的帖子里面,发现贴吧已经被黑了,显示正在修复中。但也不难猜里面会是什么,她和颜如玉都是从中学的校园暴力中熬过来的人,如果历史重演一次,颜如玉真的能够承受住吗?

向星河看上去颓废不堪,她甚至不知道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颜如玉,所以想说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迟三穗。”沈妄喊了她一声,手上拿了两本英语练习册,“拿两本作业陪我去隔壁教室自习。”

“哦。”

反正待会是自习课,迟三穗心不在焉地拿了本五三模拟过去。她也觉得班上今天的气氛有点压抑,也许大家都在忍着不谈论。

小教室真的很小,算是能放下两张讲台的空间。现在里面只有三四张课桌,是以前补课还不被明令禁止时,老师用来给学生开小灶的。

沈妄看了她一眼,手指敲敲她手上的书封:“怎么才能开心点?”

迟三穗回过神来,又无力地伏在桌子上:“我有点担心颜如玉,给她发信息又没回。”

沈妄垂眸,看向她的发旋:“你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这种时候发信息可能会被刷下去。”

“那我打一个。”她摸了摸口袋,想起早上没精打采得好像忘了带手机出门,只好伸手,“借一下,她应该有加你好友吧?”

毕竟是迷妹般的存在啊。

“不清楚,你找找。” 沈妄把手机递了过去,确实很多人会加他,但是主动发信息的没几个。像是特意来扩个列观赏他的朋友圈,偏偏他平时也不怎么用社交软件。

他的手机不设锁,消息栏大概是会长期清理,看上去很干净。迟三穗一眼看见了他给自己的备注:小姑娘。

怎么?打个名字不行吗?

硬要整点特殊的来彰显做您沈大佬同桌的尊贵待遇?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和这个比自己大了两岁就卖老的“老大爷”计较。

电话刚一拨过去,几秒后立马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颜如玉期待的声音:“沈、沈大佬还是穗美人?”

第39章

迟三穗听她这语气松了口气:“是你爸爸我啊, 你怎么回事,都不回我消息。”

“唉,信息栏太多找我求证的、安慰的人了, 我请了一个星期病假,在家躲着呢。”颜如玉貌似还在吃东西, 嘴里囫囵吞咽着, “怎么样?班上是不是很多人说?”

迟三穗如实回答:“没有,大家都很安静。”

颜如玉情绪低落下来:“我觉得好丢脸啊迟哥。”

这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传来,还隐约带着点回声。

迟三穗安静了几秒,她不擅长安慰人, 尤其是这种状况。

沈妄接过手机, 淡声说:“没什么好丢脸的, 过几天大家就会有新话题,生活还是要继续。”

“啊!沈大佬吗?”颜如玉音量高了好几个度,犹如被爱豆翻牌的小粉丝,难过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迟三穗轻骂一声:“重色轻友!”

沈妄扬了扬眉, 手指勾向迟三穗的马尾辫,夹在指间碾磨着,对电话那头说:“休息好了就快点回来吧, 你的好姐妹没有其他朋友,一个人太孤单了。”

那边的颜如玉连忙点头答应, 又激动地嚎了好几嗓子才挂断电话。

迟三穗撑着脑袋看他:“我觉得你——”

“嗯?”沈妄歪了歪头,松开放在她头发上的手,静候她的下文。

迟三穗拿起笔在书上唰唰唰把几道选择题答案填上去, 放下笔,竖起个两个大拇指浮夸地回答道:“真他妈是个好人。”

啪!

毫不意外,沈妄笑笑,往她脑门上盖了一个巴掌。

迟三穗把头靠在左手肘上,另一只手揉着头。什么破同桌,天天欺负弱小!也就仗着迟哥现在喜欢你才宠着你!

她问:“你说她和向星河会不会分手啊?”

“他们在谈恋爱?”

“......”

终于发现她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妄居然比她的信息还要闭塞。

沈妄坐在桌子上,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迟三穗抵了抵下巴颏,抬起头看他,“我觉得向星河可能会生气,说实话,你们男生都很爱面子吧,然后也挺看脸的。”

沈妄被她这说辞逗笑了,懒洋洋地问:“谁告诉你男生喜欢看脸的?”

“不然看什么?男生不是视觉动物嘛,没有一张好看的脸就没有故事。”

“迟三穗同学,你懂很多啊。”沈妄伏下身去掐她脸蛋,嫩得跟豆腐块似的,一用点劲就红了。

迟三穗烦得打开他的手,把头埋进手肘里。她觉得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几年前的颜如玉因为长相不如人意被百般嫌弃,几年后她变漂亮了,却还是要被这些人嘲笑。

她闷着声说:“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很好看的,也会有一些长相有缺陷的人,他们像是被上帝抛弃了一样。”

做错的是在背后议论纷纷的人,躲起来的却是受害者。即使通过后天的手段让自己变得普通一点,却还是要被当成众矢之的。

她从颜如玉身上看见的是自己的影子,竭尽全力在大众人堆里掩盖自己的不一样,企图和普通人能够大大方方地比肩而立。却还是被揪了出来,恶言恶语甚至变本加厉。

她们这种和别人不同的人,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些辛苦的伪装在满满的恶意面前却不堪一击。

“不是被抛弃。”沈妄突然开口说。

迟三穗下意识抬起脑袋: “啊?”

“上帝可能偏爱这种人,想多留个记号避免以后找不到了而已”他表情淡淡的,声线清洌又干净,像是在开解她,“如果向星河生气,也只是因为心疼了,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少年闲散地坐在桌子上,长腿交叉着,清俊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很能安慰人。

迟三穗第一次听见有人会把她们这种人形容成“被偏爱的分子”,她耷拉着脑袋:“但是上帝并没有善待她们,他留的记号给人家造成了苦恼。”

沈妄很配合地开了个玩笑:“可能上帝醉酒上班了。”

“......”

迟三穗一瞬间觉得,沈妄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她甚至天马行空般幻想到了那个场景,他会很有耐心地蹲在那个小可爱面前,跟她讲着小故事和大道理。

*

晚自习第二节 课,外面又开始下雨,一入秋冷空气也跟着降临。

期中考试近在眼前,各班班主任开始强制班级前三十名留在教室自习。当然,在教室自觉自习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人渐渐意识到了高三这个阶段的重要性。

“迟三穗,班主任找你去趟办公室。”向星河拿着值日本过来喊了她一声。

迟三穗应了一声,合上书嘀咕道:“找我干什么啊,不会是买辣条吧……”

一旁还在被迟组长威胁着补英语作业的沈妄侧了侧头,替她猜了个可能性:“可能发现你早恋了。”

“切,和你吗?”她戚了一声,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眼睛,瞪他一眼。

沈妄抬起头回答: “嗯。”

见她愣住不说话,沈妄放下笔,手撑着清瘦的下巴看过去,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迟三穗对他这种赤.裸.裸的眼神一向难扛住,感觉耳尖都着火了,板起脸凶巴巴地说:“作业补完了吗?没补完你就别想回去了!”

凶完他之后又气宇轩昂地走出了教室,犹如一个女战士般从容不迫。

而这气势从走到楼梯口就消弭得所剩无几了,迟三穗揉了揉自己在发烫的耳朵,真是不争气啊。

*

天色墨黑,雷声隆隆发出巨响。

冰凉的秋风刮过迟三穗的脸,吹得她几乎麻木,连绵绵小雨打在脸上都没什么触觉。

她身后的教学楼突然一片漆黑,连路灯都闪烁不定,几秒钟后教学楼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有人大喊了一句“停电咯”!

几分钟后又慢慢安静下来,有几个值日老师过去安抚情况。

迟三穗随着这句话感觉肚子那一阵暖流涌过,前几天吃的冰激凌太多,顿时那大姨妈的来访变得十分不友好,开始一阵阵绞痛。

她把校服衣领竖起来,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勉强挡了点风。往前走了几步,想着正好去郭国富那请个假回家睡觉,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

她条件反射地甩开,那人力气大,她的动作也有点大,反倒让自己退了一步。一只脚从石子路崴进了花坛边的泥潭小坑里,溅了自己一腿脏水。

我操,她低骂了一声脏话,现在是肚子疼,脚也疼。蹙着眉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校牌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楚。

迟三穗不蠢,一言不合来骚扰她的,加上上次司徒晶还特意来告诉她。

“你是张渡吧?”她漠然着脸,提出脚,尽量站直了身子问,“你有事吗?”

张渡对她叫出自己名字来还有些惊讶,但显然兴奋更多一点:“你还记得我?我一直以为你认不出来我!”

迟三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吗?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一起唠嗑的关系。”

“你以前很喜欢对我笑的,你忘了吗?”张渡一步步朝她靠近,有些手足无措地紧张,“虽然你有病,但是我一点也不嫌弃的,没想到我们能在高中遇上了,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神他妈缘分,要不是她现在痛得没力气,她得像尾巴装了火箭炮一样飞速遁走。

一道闪电霹雳划破苍穹,狂风呼啸,雷声惊天动地,雨势却还是不打不小,但足以打湿她的头发。

后面的教学楼里默契地点亮了蜡烛,烛火摇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可眼前的人并没有让她有欣赏的欲望,她礼貌性点点头:“你没事我就先走了,老师还在等我。”

张渡拉过她的手臂:“有事,我想说我注意你很久了,初中的时候我翻过你的日记,终于找到了你的缺点,然后我让两个人换了衣服来试探你......”

“是你故意这么做的?”迟三穗打断他,手上没力气,甩不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有病吧,乱翻我东西?”

虽然现在计较几年前的事挺没必要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病情曝光居然是个阴谋论,真的让人恶心。

张渡笑了笑,对她的辱骂毫无羞耻之心:“这样就没人理你了,你就可以多注意我了。”

他身上有股酒味和烟味的混杂,味道有些呛鼻,两只手抓着迟三穗的肩膀,硬生生扣住了她的肩胛骨。

迟三穗被他晃得都快吐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惨。按道理说碰上和当年同一届的同学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还在这种时候被醉鬼抓着不放。

张渡露出像毒蛇一样的表情,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初二的时候,你在厕所那次,是我把你关进去的,她们扒你衣服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滚开!”迟三穗全身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瞧瞧,伤害过她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来伤害第二次,这种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引以为豪。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但是她肚子疼得厉害,力道软绵绵得没推动。自己反而摔坐在了草地上,狼狈不堪。

张渡笑了,蹲下身俯视她:“你听不下去了?可我不是坏人,在楼顶那次你还记得吧,她们拿烟烫你脸的时候是我救的你。”

“老师!”

她大喊了一声,趁着张渡往后看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他迅速拽着手。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作势要来捂住她的嘴:“你乖一点,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啊,可你天天和沈妄腻在一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被身后来的人一脚踹倒,发出了一声惨叫,顺着石子路滚到了泥坑里。

月亮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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