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表示着“即使再忙,我还是会想念你”。

沈妄盯着那道题良久,现在缓过神来想。如果一对情侣只剩下每天敷衍的问好,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也正是迟三穗的用意,她在逼自己说分手。她一直是这样,站在一个理智的制高点上,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

迟三穗沉默很久,避重就轻道:“我妈妈生病了,虽然不太严重,但我现在走不开。还有,我收到了斯坦福大学的offer。”

所以到底是因为她妈妈,还是因为名校在招手呢。沈妄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迟三穗,我只想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没有。”她艰涩地解释,很清醒地把问题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而且沈妄,你不能总想着是我抛弃你,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不能全押付在我身上不是吗?你不是个附属品,我觉得你在捆绑我。”

——我觉得你在捆绑我。

多严重的指控,或者说她明明可以说一句“你等我回来吧”,但她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索性分开,她不愿意做那个自私的坏角色。

“沈妄,我很想爱你。但你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支撑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异国恋。”

都是这么冷淡的人,该如何每天通过屏幕来诉说日常联络感情?

沈妄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悲哀,他这么活得浑浑噩噩的人曾经一度对这个理智又清醒的女孩无比崇仰。

但她为了让他好好高考,硬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现在。她自己扛完了一切,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得无比清楚。

他一直以来都在依靠她,把自己的弱点和痛苦全暴露给她。她却在这些事发生之后却依旧在说着看似善意的谎言,多见外,多讽刺,多清醒。

就好比他在化学实验室里救了她,她第一反应是想逃离。她害怕亏欠别人,害怕不能以同样的感情回馈。

沈妄神色黯下来,平静地陈述道:“你喜欢我,可是也只到喜欢这里了。你不会开口让我等你,是这样吧。”

迟三穗没有说话,咬着嘴唇有些难过。

她是那种爱意过满都会觉得有负担的人,何况给一个口头承诺就让他一直等。

没有什么会永恒不变,何况是十七八岁的感情。热恋也会被距离打败,热情会被无法逾越的时差耗尽。

她也不想这么自私,有等待就会有启程。她只希望彼此的快乐应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耗到最后的沉浮稻草。

她对他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没有。理想主义总是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停在最绚烂的时候,仿佛这样就变成了永恒。

沈妄本就是荣枯随缘,遇合尽兴的人,他亦不会去追着什么不放手,从他们的相遇就是这样的。

“迟三穗,我抓不住你。”

也留不住你。

月亮也只是月亮,不会在乎地上多一个人的眺望。也许就不应该开始,本来那样的仰视也是一种好的方式。

他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疼痛又狼狈:“明天纽约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感情就好比电话,不是你挂就是我挂。只要有一个人放了手,另一个人就算千般忧愁,也只能独自忍受。

多简单啊,她出国留洋,他留在国内沉醉于黄粱梦中不愿醒。这故事漫长,仿佛结局已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不对等.....两个人都有彼此的考虑。

妄哥一直卑微,觉得自己不好,所以穗妹什么事都没想过依靠他,爱意太满也会把人推远。

穗妹人太理智,不愿意亏欠别人,也没办法走感性的路来说什么“真爱跨越距离”。

不会分别多久,两年后见,穗妹在努力朝他跑回来。

第60章

北美西海岸新区, 加利福尼亚州。

坐落于圣塔莫尼卡以南的威尼斯海滩在下午四点半仍热闹非凡,沙滩上的阳光晒得刺眼。

到处都是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少年,穿着花裤衩, 一手扛着冲浪板,另一手握着冰啤酒, 向躺在遮阳伞下戴着墨镜、穿着比基尼的美女say hi。

买了一袋子加州甜橙的黑人大妈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 来自科罗纳多的牛仔大叔走在一群Latino之间搭茬闲聊,华裔和留学生们聚在巨杉树下比拼rap。

这是一个离经叛道却又声名远扬的自由都市,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在此找到他们的位置。

傍晚的海风伴随着焦灼的阳光,迟三穗半躺在敞篷老爷车里舒服地眯着眼睛。比起灰蒙蒙又冷冰冰的旧金山, 何溯的学校简直挑得不要太好。

葛烟拿了两个椰子过来递给她, 她在加州的医疗院里待了两年, 还在缓慢的治疗中。

葛烟问:“教授把你的申请通过了?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迟三穗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我在看不到两个人的尽头时不敢许下承诺,但您已经好了, 我是自由的。”

葛烟对她终究有愧疚,她叹口气问:“你怎么知道两年多了,他没有找过女朋友呢?”

她真诚地说:“我不知道, 如果他身边有新的女孩,我会祝福他的。”

“真的吗?”

“假的。”她笑起来, 两眼弯弯含着水,“我至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喜欢我的时候总是把我当成全部, 我也想有一次孤注一掷。”

葛烟拿开墨镜,以手挡了挡阳光,认真道:“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存在,你明明也觉得喜欢他很辛苦,妈妈在你的描述里只看见了他是一个从来不试图挽回你的人。他本质和之前的我是一样的,都在消耗你,只会向你索取爱。”

“可是妈妈,我和他的最大问题不是在于谁去消耗谁。如果您当年没有生病,我.....不会和他分开的。”她顿了顿,艰涩地说,“他不会挽回我,是因为他的家庭就是那样。”

他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不是不想挽回,而是觉得伸手也没用,所以沈妄总是在爱上一个人时失去自我。

但迟三穗也会自卑的,因为她始终不能治好这个病,始终和别人不一样。

分手时她也说了“捆绑她”这种严重的话,可对于这些来说,她更怕以后再也找不到心动的人,走在路上和他错身经过都认不出来。

——“我不想奔赴没有他的人生。”她说。

很多人会对她感兴趣,然后在被拒绝后就利落转身,没人再像他那样执着地喜欢过她。

“对不起。”葛烟说,“我生病时候说的那些话你都别放在心上,我们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没办法责怪命运。但不能因为一个死不了的病,就一辈子活在它的阴影下。”

葛烟本就是个软性子,因为这两年的心理治疗已经瘦得快不成人样。

迟三穗宽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您女儿内心强大呢。勇往直前,无往不胜!”

葛烟擦了擦眼泪:“你赶紧给小溯打个电话,不是说他有东西让你带回去吗?”

迟三穗刚想说“不想带”,点开了何溯发来的语音,那端传来何大少爷的咆哮——

“迟三穗!你怎么去我那了?快点滚回你学校!我来三藩了!!”

“......”

*

三个小时后,迟三穗下了飞机就赶回校区。

北加州的旧金山,出了名的坡多花多天气乱。都说最冷的冬天就是三藩的夏天,橘色的阳光打在两旁的红杉树上,依旧没有一丝暖意。

斯坦福大学是没有校门和栏杆的,众所周知这是硅谷中心,被称为全美安全系数第一的地方。

所以外校人可以随意进出,于是迟三穗在给某位少爷打电话时正好在希腊菜餐厅门口看见了他——

正和一个金发碧眼大长腿女孩聊天,是迟三穗的室友妮莎。

何溯这两年别的没学会,搭讪的英语倒是学得挺好。

“打扰一下。”迟三穗清咳两声,站在两个人中间,“你们两位都是非单身人士,这样不好吧?”

迟三穗转过头来踹了何溯一脚:“哭天喊地求的复合,小心我跟苏荷告状!”

何溯“哎哟”一声,往后挪挪:“别胡说八道啊,我问问她你们学校厕所在哪。”

说完他又用那蹩脚的英语和妮莎解释,迟三穗翻了个白眼:“我们语言系专业的人,你跟她说中文就OK。”

何溯:“......”

“三,还没恭喜你申请到了交换生项目!”妮莎友善地笑着说。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迟三穗时,迟三穗蹲在宿舍门口红着眼打电话,她们的第一次对话是:

-“are you saying goodbye.”

-“no,i‘m Confessing.”

“你在告别吗?”“不,我在告白。”

但之后没见过她再提起过那位告白对象,妮莎下意识以为是告白失败了。没想到前不久她提交了交换生项目的申请,估计是去勇敢追爱吧。

迟三穗点点头:“谢谢,你回宿舍吧,我先带我哥去吃饭。”

何溯被她扯着往前走,边抱怨着:“你们学校真他妈太大了,我每次来都感觉逛大公园似的。诶你别走这么快,我有东西要你带回去给你嫂子。”

“你怎么来的?”迟三穗把他带去了美术馆旁的一家三明治店里。

“还能怎么来,我新买的车已经报废了,被拖去维修了。”何溯恐高,不爱坐飞机飞来飞去,何况三藩到洛杉矶开车就三个小时路程。

迟三穗实在是佩服他这挥金如土的精神:“从东湾来可以坐BART啊,三藩这坡路你还敢开跑车?算你命大没在一号公路那摔下悬崖。”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何溯敲她脑袋,把钱夹里的一叠照片拿给她,“帮我带过去。你这回国是个什么操作啊?”

迟三穗收好东西,装听不懂:“什么什么操作?”

何溯哧了一声,故意说:“你说你多矛盾,回去挨骂?要走的是你,说回去的也是你,我都觉得那小子被你玩得好惨。”

“不一样。”迟三穗喝了一大口奶昔,凉到心口,“两年前我看不见未来,现在我可以。”

就像沈妄不会怪沈靖一样,她也没办法怪葛烟。如果葛烟病情一直反复,她甚至不知道还要在这拖多少年。

何溯把手机掏出来,按了几串数字:“是这个号码吧,我在病房看见听见你背上百遍了。”

迟三穗:“......”

她怀疑何溯有病,没事记住这个干嘛。

“帮你试试看两年了能不能打通。”他说着开始按下去,迟三穗手疾眼快赶紧挂断,把他手机丢进了桌上的杨梅汁冰块桶里。

“......迟三穗,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何溯把手机捞出来,被她这鬼操作磨得没了脾气。

太阳光斜斜照在她脸上,北美阳光毒辣,何溯皮肤暗了几个度。偏偏阳光拿她这白皮没半点办法,他也拿她没办法。

迟三穗别开眼,还有些慌乱。过了会儿缓缓开口:“你有空多去看看我妈,她还没好呢。”

何溯:“老太太没说她要过来吗?”

迟三穗惊讶:“她过来?她俩别掐起来吧。我妈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她病发的时候连我都打,你又不是没见过。”

乔宛兰还是那个脾气,但知道葛烟寻死觅活过几次终究是心软地收敛了点。

这么多年,倒也谈不上谁有错了。但心里的疙瘩总要慢慢去消化,谁都知道老太太多想抱个孙子。

“你妈既然决定放你走就别管她们大人间的事。”何溯放了十刀小费在桌上,敲敲桌子正色道,“他要有女朋友就别想着了,你也没错,没对不起他。”

话语正经八百的,倒真有副哥哥的样子。

迟三穗咬着吸管点点头。

*

北京的夏天似乎每年都在为跻身于全国四大火炉城市内而努力,没有空调仿佛时刻让人晕厥。

八月末的操场上已经站了一排排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他们开学时的笑容有多洋溢青春,现在就有多消沉无力。

而已经熬过好几年夏天的学长学姐们路过那总会伫立一小会,虚伪又幸灾乐祸地来句“加油”。

“淦!涛儿,我好像看见美女!”站在阳台前拿着望远镜往楼下看的张一鸿兴奋不已,“大三了啊,终于有新鲜血液了!”

宁怀涛走过来抢过望远镜,嘴上说着不看,却还是口嫌体直地问:“天天看,不是说下堂课彭教授要pre,你打稿了吗?”

“这我早想好了。”张一鸿清咳两声,起了演讲的范,“通过《西方文明》这门课,我第一次真正阅读了柏拉图、密尔、安兰德等人的作品,开启了更多思考问题的路径——”

看见刚刚那个学妹被同专业一个男生拥入怀里,宁怀涛一把丢开望远镜,翻个白眼:“打住吧您,金融专业和咱们经管的就是不一样,卖弄口舌得都没我们会卖弄。你们那是以利为先,专注OLG和最优控制。咱们才是专业搞博弈论、福利经济学理论的,经管是你们金融的主导者。”

“嗤,我们金融现实,越学越富,你们经管呢?”张一鸿反问道。

“诶我说,当初管理员就不应该让你个金融系的住进来,争个问题争三年。”万幸刚从钱院长的课上下来,进了宿舍就怼着空调下吹。

张一鸿:“......”

宁怀涛情况特殊,今年还在大二,拿着下堂课的书摆摆手往门外走:“听见没,我们不一样,走了。”

张一鸿把上衣脱了凑过来一起吹空调:“老万,上钱院长的课心跳还加速吗?今天课上有啥新鲜事儿?”

“心跳开上高速!”万幸眯了眯眼,往浴室看了一眼,里头水声哗啦啦响,“也没啥事儿,就是托我问候了一句他的得意门生——沈妄同学,我们的one神!”

话音刚落,裸.着上身的沈妄推开门出来。青年腰腹肌结实,水珠顺着肌理滑落,背后一小块暗沉的疤痕,但瑕不掩瑜。

张一鸿吹了声口哨,竖起大拇指:“同样天天跑三千米,为什么我就没这身材?”

万幸无情地嘲笑:“你半夜点的外卖都喂了狗?”

“......”张一鸿盯着在床前慢慢套上衣服的人,突发奇想,“妄哥,之前一直没问过,你这疤到底怎么留的啊?是不是年轻时候打架留的?”

沈妄抹了把脸,瘫进椅子里虚阖下眼:“化学实验,乙.醚燃烧。”

张一鸿和万幸对视了一眼,嗅出些不寻常的东西。万幸很鸡贼地说:“乙.醚啊,无色透明易挥发液体,带甜味。在空气易氧化,过氧化物易爆。”

“像极了初恋。”张一鸿和他唱双簧般接过腔,补充道,“但以前被当作吸入.性.麻.醉剂,也是常见的毒.品。”

沈妄掀起眼皮子,言简意赅道:“说完。”

两个人忙凑过去:“兄弟们只是好奇哈,这位乙.醚妹妹是初恋还是毒.品呢?”

不怪他们好奇,这哥们一上大学就是系草级别选手,单身帅哥谁不喜欢?偏偏学习还用功,往那一站勾引了多少无知少女。

光是让他们宿舍修电脑的女生一个月就好几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经管系不是计算机系的一样。

沈妄懒声说:“是初恋。”

也是毒.品,麻醉心神。他省略了这一句。

“第一次听你提啊,那你们现在还联系吗?”张一鸿八卦之心冉冉升起,“好看吗?谁追得谁?”

“我没追过她,也没告别过。”他扫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似乎在答非所问,又句句都给出答案了。

听上去像是个彼时美人尚小,英雄年幼的故事。

万幸对张一鸿使了个眼色,示意到此为止。他扯开话题:“one神,刚刚你的手机响了一下,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张一鸿笑笑,把手机递过去:“你壁纸怎么回事,埃菲尔铁塔,岁月静好的风景图啊?”

沈妄没答,淡声问两个人:“电子校园智能信息的安全系统做出来了?”

“.....还真把我们当计算机系的使了,现在去现在去。”

沈妄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1(650)-72xxxx63,美国旧金山的,他拿电脑查了一下Ip地址。

——坐标在斯坦福大学附近。

他愣了一下,指尖徘徊许久,还是轻按一下反拨了回去,但对方显示已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三藩=圣·弗朗西斯科(San Francisco)=旧金山,清华=T大(Tsinghua Uni)

第61章

迟三穗以为自己时隔两年回归故土时会热泪盈眶, 两年又两年,都因为这该死的病。

但航空播报完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片土地, 看着熟悉的T3航站楼发了一会儿呆。

有些东西堵在胸口,挥之不去的难受。她花了一个学期交的朋友, 又因为分别变得一无所有。

那些人现在还好吗?都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大学了吗?真遗憾啊, 都没有和那些同学有一张毕业合影。

迟三穗甩开脑子里这些想法,落地后先去办了张国内的电话卡,随后打了车去大学校区报道。

开学季来晚的其实还有挺多学生,迟三穗在此刻直接拖着行李箱从大门进来倒也不算太突兀。

正门的草坪上有一块石头, 红字写着:十年育树, 百年育人。

将近晚饭时间, 校园里人来人往。

迟三穗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国际处的老师赶过来,是个微胖的女老师, 叫李丽。

李丽见到她时还有些惊讶,本来国际交换生一般都是外国人。但她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的小姑娘站在那,中文说得比她还溜, 一瞬间还有点茫然。

她把带迟三穗带去了在住宿一楼办理登记入住,迟三穗缴完费, 领到了钥匙。

李丽在楼下和她说着学校的一些注意事项:“你们留学生的公寓和南区9号楼靠得近,都是有电梯的新宿舍,环境也好。”

刚说着, 就有一群人往礼堂方向走,跌跌撞撞有个人还撞到了她。

周边突然几道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拍照声,迟三穗下意识捂着脸。

李丽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儿。刚开学,新闻系的学生在采集新生报的素材,专挑漂亮的小姑娘拍,会把脸马赛克的。”

“那这些人是跑去哪儿啊?”迟三穗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男生女生比例好像都差不多。

李丽也不清楚,学校太大了,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但那些人看上去好像都是经管学院和计算机系的学生,也有拿着书的。

她还没开口,宿舍阿姨喊了她一句:“李老师,这个电脑录入又出问题了,你这个学生的个人信息全清空了。”

李丽皱着眉头走过去看:“这破电脑该找时间换了,我晚点去找老王拨款下来。”

宿舍阿姨勤俭道:“没事,往后走两栋楼就是计算机系的孩子们住的地儿,再坏了找他们修修嘛。”

......

两个人交换着录信息,迟三穗站在外面有点无聊,手机里全是外网的ins、twitter这种要翻墙的软件,她闲得踮了踮脚。

李丽才反应过来她还站着:“同学,你要不先提着行李上楼?但是半个小时后记得下来签个字。”

虽然有电梯但也觉得繁琐,迟三穗摇摇头:“我跟着他们去看看热闹行吗?待会儿回来的时候您这边肯定就好了吧?”

“行行行,行李箱先提进来。学校很大,找不着地儿就问问其他同学。”李丽对乖巧的小姑娘很喜欢,又给她拿了瓶水。

*

夕阳西下,常青藤在风中摇曳多姿。

夏季的校园总带着一些旖丽的色彩,有情侣牵手散步,在稍微隐蔽点的地方亲吻。柳絮纷飞,飘得女生青丝上泛白。

离礼堂越近,人越来越多。

一个女生不小心撞了迟三穗一下,那女生看上去很时髦,至少与天.朝第一学府里各位勤勤恳恳的学霸相比,她五颜六色的头发如同一道彩虹桥,实在是很引人注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赶着去看帅哥呢,眼睛和心一起飞了。”彩虹姐赶紧扶住她道歉,普通话里带着一股东北的大碴子味,很带感。

迟三穗礼貌地笑笑:“没事,也是去礼堂吗?”

“也?你也是为one神哐哐撞大墙的一份子嘛?”彩虹姐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一看你就是文院的姑娘吧!幸会幸会,终于来了个和我一个专业的!”

迟三穗:??

虽然她确实是文院的,但学语言专业这几个字难道还印她脑门上了?

这姑娘看上去跟颜如玉当年追星式的安利有的一拼,像极了毒维,就差扯着嗓子吼一句“快和我一起快乐又疯狂地迷恋帅哥吧!”

“......你好像误会了,我是文院的国际交换生,今天刚来报道。应该和你那位帅哥不太熟。”她说得很委婉。

彩虹姐一听更兴奋了,拉着她的手:“我也是啊大妹子!别听我说话这样啊,其实我是韩国人!今年大三,来了一年了。”

迟三穗心想这他妈都能碰上同专业同学的缘分,她和沈妄怎么没有?

平心而论,她从踏进校门就幻想着两个人可能遇见的场景。

可能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然后他认出来了,云淡风轻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可能在某个不特定的地方发生交集,两个人相对无言。再差不过是他身边多了个女孩子,然后自己脸上露出矫情又做作的祝福笑容。

沈妄如果有女朋友了,那其实......也挺好的。她当初不让他等,也是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而已。

爱如果变得沉重又摇摆不定,那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但大学实在是太忙碌了,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停下脚步看一眼身边的陌生人。她今天光是盯着男生的手就盯了几百双了,现在也只是往人多的方向看,抱着那一点点希望。

彩虹姐熟络地拉着她往前走:“现在肯定抢不到前排位置了,商科和计算机系那些人战斗力太强了!你反正新来的,先带你见见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

“......”

小礼堂人群拥挤着,但不算吵闹,台上挂着横幅,一排金融专业术语后接着演讲会几个字。

迟三穗两年里长了点,穿平底鞋也足有一米七了,可还是被前面一排理工科高个子男生的后背遮住了视线。

她转头看见一个比她还矮十几厘米的女孩子,她脑袋在前面那人的胳肢窝还下几公分,那脸臭得仿佛她前面那哥们放了个屁。

彩虹姐左顾右盼仿佛在抢什么好位置,迟三穗平衡了点,握紧了手上的矿泉水低头看周围男生的手指。

“各位同学下午好,本周我要演讲的主题是如何运用西方经济学简述稀缺资源的分配问题。”

——台上磁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迟三穗一瞬间有些恍惚,被彩虹姐拉过手站在一个长椅上。

是个有利地形,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台上那个男生的脸,一如所有人的陌生。脸上轮廓线条利落,穿着正装的样子有种介于男人和少年间的清傲恣意。

五官是锐利的,鼻梁高挺,狭长的眼型在灯光下俯视台下的人。像是最后确认一眼,迟三穗往他扶着话筒的手看过去,银戒指还在。

迟三穗半响没说出话来,原来见到他的这一刻第一反应是有点难过,她终究是错过了这个少年从青涩到沉稳的变化。

她明知故问:“你们说的这个one神是叫沈妄吗?”

彩虹姐一边拍照一边狂点头:“还说你不认识呢!T大经管系系草,我其实觉得他比校草还帅,主要是英气硬朗,笑起来才叫一个绝啊。不过这么一说,你也挺好看的,文院之花啊学妹!”

迟三穗没搭理这调侃,她一肚子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她知道沈妄一直很厉害,但没想过之前那个颓丧的少年在此刻变得这么优秀。

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说着连她都听不懂的领域,还有一堆人崇敬着。

迟三穗对沈妄的印象,更深刻的是在高三时那个网吧的晚上,她和他拥抱着,说要做他的救世主。

但此刻看来——

他不需要救世主,不需要收敛锋芒。进可鲜衣怒马,退可和光同尘。他就是意气风发,此间少年。

“真好。”迟三穗低喃了一声,她一直担心沈妄进了大学会不会自暴自弃。在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查过启才的录取名单,他是安清的理科状元。

真的很让人骄傲,至少她很骄傲,那曾经是属于她的少年。她看过这个人的努力和付出,她更希望他的父母也能觉得很骄傲。

台上的人声音沉沉冷冷,五分钟的稿子说到了最后几句。开始了台下提问,似乎大都是些低学年和别的专业的人。

几个学弟问完专业上的问题时,有一个女生拿到了话筒,激动地问:“学长,你有没有——”

“切!”

她话还没说完,下面嘘声一片,仿佛是嫌这个问题太老套无趣。

女生被嘘得没面子,话头一转:“学长,我听说你大一的时候抢了我们计算机系的风头,把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全球总决赛的金牌给拿了。你玩电脑这么牛,为什么要学经管啊?”

“这位学妹情报收集得不准确。”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微垂下眼看过去,“竞赛是计算机系的蒋教授招呼我去的,不算是抢风头。”

台下一群人开始笑,听听,这说的哪是人话!

这话翻译一遍就是:我没抢你们系的风头,是你们系教授请我去的。没办法啊,爷就是这么优秀。

嚣张的语气倒是没变,迟三穗跟着笑了笑。

沈妄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至于为什么学经管......”

他顿了顿,眉眼笑得疏懒,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有个朋友说觉得以后叫沈总比小沈好听。”

那女生趁热打铁,忙问那个朋友是谁。

下面也一堆人开始起哄,也幸亏都是几个年轻的助教在维持秩序,没太出格的也都随着他们闹。

迟三穗几乎是立刻跳下凳子狼狈地离开了那,皱了一下鼻子,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

真奇怪,人在再恶劣的情况下都可以泰然处之,尤其是像她这种女战士。

葛烟犯病的时候她没哭,放弃清华大学的录取时她没哭,十七岁走在曼哈顿街头吹着冷风的时候她没哭。

可偏偏是听见这么一句话,她觉得鼻酸。

沈妄他委屈了啊。

她以为当时冷了他小半个学期,两个人分开时就不会很难过了,可是沈妄他到现在还记得这句话。

他分明是很难过,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还在惦记。

迟三穗又觉得他真的很死心眼,为什么要记着这么久。就算他这两年交了新女朋友,过得如鱼得水也好比这样一直想着她来得舒坦。

——“哎学妹,你走这么快干嘛?”彩虹姐从后面追了过来,一看她的眼睛吓了一跳,“我去,你哭了?”

“没有,柳絮迷眼睛了。”迟三穗低下头随手抹了一下脸,纠正她,“我不是学妹,我今年大三。”

彩虹姐:“你长这么嫩居然告诉我和我一样大?”

迟三穗往她胸前粗略地扫了一眼:“......我上学早,应该比你小了一两岁。”

她往宿舍楼那边走,后面的礼堂像是散了场,开始喧闹起来。

彩虹姐一路跟着她,看着她提行李、签字,甚至按电梯楼层,最后和她停在了同一扇门前。

对上迟三穗无波无澜的眸子,她耸了耸肩表示:嗯,你没有看错。我俩可能是天定的缘分,就是这么巧!

迟三穗:“.......”

这位彩虹姐叫朴智美,听起来就跟个女团成员名字似的,难怪深知追星口号。

更让她绝望的是四人一间的寝室,轮到她们宿舍就只剩下三个人,另一个是个土耳其的妹子,中文名叫梦梦。

月亮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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