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迟三穗你衣服怎么这么多, 你以为移民啊?这得超重多少。”

迟三穗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又不是我让曾妈收拾的......诶,你把我送到戴高乐机场就回国吗?”

何溯臭着一张脸:“我回南港。”

即使是快高考了, 他也是不用担心的。迟志惜早就给他联系好了国外一个私立大学, 高考完直接入学就行。

迟三穗也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安清,不就是蹦迪被苏荷查岗了闹别扭嘛。

何溯这人太不成熟,喜欢的时候确实把人当宝贝,也不能说他现在不喜欢苏荷, 但在这小学鸡眼里, 面子大过天。

何溯拉着行李箱, 看了一眼在远处买零食的沈妄,想起开学那会儿被他揍了一顿的事。现在一想全都说得通了,感情这是为了迟三穗这个缺心眼儿的。

他嘀咕道:“我可真他妈后知后觉,白挨了顿打。”

迟三穗正和颜如玉发信息呢, 没听清他的话,顺嘴问:“你说啥?”

“没你事儿,你就在坐这等着。”何溯拖着那笨重的行李箱往托运台走。

迟三穗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的候机厅座位上蜷着膝盖晃起了小腿, 她其实不太想和沈妄分开。

两个人感情才好了这么一阵子时间,就要一个多月看不见了。

她性子慢热, 是个隔着屏幕就没恋爱感觉的人。沈妄又很这么懒,肯定不愿意跟她煲电话粥的,何况他还要认真准备高考。

机场之中人来人往,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密密匝匝地砸在玻璃上。

她的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提着一袋零食大步走了过来,嘴里似乎还咬着颗糖。

沈妄把东西放在她怀里:“迟三穗,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我怎么回事?”迟三穗看了一眼那里面的零食,这压根就是按他口味选的吧,一溜儿甜食。

沈妄坐在她旁边,笑得没心没肺:“舍不得哥哥啊?”

迟三穗揉了揉自己的脸,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反驳道:“我明明是担心你期末考试的成绩!”

沈妄低低地笑:“行吧,那小迟同学,保持联系。”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倒显得她自己太矫情了。

迟三穗把乱七八糟的分别情绪都收回去,开始叮嘱道:“你英语阅读的时间还得往上提提,短文改错和语法填空的时间尽量控制在10分钟内。早上记得吃饭,晚上别熬太久......”

“啧啧——”刚办完行李托运的何溯走过来,听见这话,嘴角就快要不满地歪上天了,“你俩这是处对象还是养崽子呢?”

迟三穗睨他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何溯心领神会:“得得得,我去里头喝咖啡。”

她转过头来把话继续补上:“还有,我的座位不能被别的人坐,别总吃糖....唔!做什么?”

沈妄两只手指把她嘴捏起来,纠正她的话:“迟三穗,我不经常吃糖。”

“可是、可是你——”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妄笑了一声:“我原本只关心哪种烟好抽,但后来一直猜测你喜欢什么味儿的糖。因为你说你不爱吃草莓味的。”

迟三穗愣了一下,想起那天的下午。她确实说了不爱草莓味,然后他第二次确实换成青柠口味的了。

她呆滞地问:“那你从我进启才那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你是在纽约的时候就......”

沈妄不置可否:“有些人见一面就觉得会有以后,比如我和你,懂了吗?”

这算不算是告白了啊,迟三穗鼓了鼓腮帮子,抿着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用指腹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站起身来叹了一声:“准备过安检,登机了。”

何溯也正向他们走过来,迟三穗起身想抱他,表情悲戚:“崽崽,你可别趁我不在就堕落了。要好好学习,热爱祖国,记得想我。”

沈妄抵着她的脑袋,轻拍了几下:“别给我来这黏糊的一套啊。”

迟三穗:“......”

为什么有比她还不解风情的人,她气得牙痒痒,提起膝盖干脆顶了他小腿一下。

“迟哥走了!”她拿出护照和机票,回头往后看了他一眼。

沈妄清瘦又修长的身影站得笔直,闲散又敷衍地跟她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少年微垂着眼的时候轮廓冷清锋利,又是皮肤偏冷白的人,天生有张高冷的脸,让人看上去总有种距离感。

大概是想让小姑娘放心,他勾着唇对她笑了一下,偏淡色的瞳孔中泛着光亮。

最后迟三穗彻底被何溯拽着头发进去了,何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脑袋:“你这么主动干什么?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不懂。”迟三穗摩挲了一下护照里的申根签证,慢吞吞地说,“沈妄他——”

其实他一个人活得很辛苦,她怕不拽着他一把,他就掉下去了。花花

何溯边跟葛烟回信息,边说道:“他什么?哪来的圣母心啊,这种公子哥在我圈子里一大堆。除了有副好皮相一无是处,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迟三穗不爽得一记手刀重重劈上他后背,非常护短:“我看你才是一无是处吧?沈妄成绩可是能上清华的,你看看你,管好你自己!”

“操!”何溯躲了一下,叫嚣着,“你不知道他沈家四口三个人都是高材生啊?他考个清华算什么?他弟弟比他牛逼几万倍哦,十五岁不到就是中科院研究员了知道吗?”

稍微了解一下就清楚启才一中沈校董一家的优秀基因,而沈妄只是在这个显赫家庭里平凡地在努力的一个人。

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更明白这种影响,就好比何溯以后不成器,家里生意就会败在他手里。只能比父辈强,站在父辈肩上才能继续富下去。

迟三穗撇撇嘴:“他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没有谁都必须像天才一样优秀。”

迟三穗自认为也是个小有天资的人,但她心气小,没想过名垂千古,也没打算怎么发挥自己才能,她只图个开心。

这世界上天才不少,但在平凡人中能坚持努力的人却不多,能在自己的星球里发光已经算是英勇,哪怕只是一隅之地。

*

大冬天的去欧洲旅行其实非常没意思,何况迟三穗不是第一次来。北纬40几度的城市,6度的气温,8点的日落,晚6小时的时差。

导致迟三穗和国内人的时间压根没几次对上过,跟着葛烟她们逛圣心大教堂时还心不在焉地看沈妄有没有回她信息。

迟志强还在忙公司的事,要小年夜才能赶来,看来今年是在纽约过年了。

乔宛兰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老人,而葛烟为了讨好婆婆显然下足了功夫。一路上陪聊陪笑,丝毫不尬场,难得的融洽。

从罗丹美术馆后门出来,已经能从密密麻麻的住宅楼背后看到传说中一百年前的建筑——埃菲尔铁塔的塔尖。

在傍晚时分的灯光下,明亮璀璨。

迟三穗感叹了一声工程的庞大,同时拍下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而国内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沈妄刚刚才从“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C选项”的题海中脱离出来,揉着太阳穴看了看手机,迟三穗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要早点睡”。

他弯了弯唇角,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个字,顿了顿,还是没发出去。

翻着朋友圈看见了迟三穗那张照片,配文是博尔赫斯的诗歌:《巴黎》。

——“你的夜莺,你的金色黄昏,和你歌唱的花朵挽留不了你。”

但她把最后一句改成了“都会奔向你”,真是个热枕又满怀希望的人。

沈妄盯着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放大,边角处是迟三穗翘起的无名指。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不太会找角度,朋友圈也没发过自拍,他把照片保存下来,换成了手机壁纸。

沈家基因可能都有点奇怪,沈靖英语不行,他英语也差劲。但沈靖比他聪明太多,初三就把高中的单词全掌握了。

国内的应试填鸭教育虽然死板,但应付高考绰绰有余了。他缺少刷题量,沈妄心想,他还得保住小姑娘心心念念的第一名的位置。

清华大学,国内最顶尖的学府,对于全国成千上万的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能考进这所积淀着厚重岁月和无数荣誉的大学的学子,不是像沈靖这种天之骄子,就是那些从高一开始就熬到两点半的人。

他们有着坚定的目标和明确的方向,可沈妄不是。

他或许只是希望沈珍和沈君峰能多看他几眼,认可他的成就。否则以他的爱好,现在可能已经辍学,在电竞圈里打起了职业赛,又或者在什么体制内做黑客。

这想法不能说出来,否则迟三穗能有一锅鸡汤给他喝,她好像从来没怀疑过自己。

别人眼里的沈妄,玩世不恭,懒懒散散。而她告诉沈妄不要乱花钱,好好学习,热爱祖国。

拾级而上,终可拿云。

她总是相信他的。

*

今年安清的冬天特别漫长,以至于一直到学期末还没下场雪,大概是要攒着在春节期间染白整座城市。

期末考终于还是如约而至,沈妄起了个早,拿着杯豆浆来到了第一考场。

他上次模拟小考的成绩是全校第六,以至于走进考场时,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过去。

校霸啊……好像也没长一副吵两句就要掏出大刀来砍人的样子。

沈妄对别人的目光已经有了免疫力,趁着老师没来,他拿出了手机。这个点,法国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

而迟三穗居然还没睡,兴致勃勃给他发信息:

【czyw:我刚刚到吃宵夜!你昨天晚上吃了饭吗?吃了啥?】

【w:吃了鸭。】

【czyw:呜呜崽崽你可爱了!吃了什么鸭?】

沈妄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可爱的,他认真地回道:

【w:酱爆鸭头,和蒋承他们一起去的。】

迟三穗那端沉默了足足三分钟,就在沈妄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发来了一串很长的省略号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w:?】

【czyw:......没什么,你今天考试是吗?加油哦!】

然后甩给他一首某云的歌:《加油鸭》。

沈妄对这歌名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他秉怀着对鸭子为什么要加油的好奇心点开,就听见一声极其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在那唱着——

“加油鸭!加油鸭!向前冲鸭!”

“苍天鸭!大——”

“.......”

沈妄迅速把手机关屏反手盖在桌上,操,鸭个屁,这歌声差点让他直接离开这美丽世界。

考场本就在沈妄来的时候安静很多,又都是些尖子生,考前都还在看书。这歌一出来考场死一般的沉寂,大家心里在想,原来这就是猛男的口味?

沈妄坐在第一排倒数第二个位置,看着前面那人因为憋笑而发抖的背影,都不用想也知道他正面的表情有多痛苦。

他闭了闭眼,认命跟迟三穗说:“我真是信了邪,会觉得你的歌好听。”

迟三穗嗤嗤地捂着手机笑,给他发了句语音。

沈妄愣了愣,很怕她语出惊人,提前转了个文本。看完内容后,他没忍住笑了笑,把声音放到最大,开了个扩音。

于是这条能让迟三穗在启才低着头活下去的语音传至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小姑娘在睡前萌萌哒的声音从听筒里放出:

——“沈妄,爱你哟!”

作者有话要说:  考场同学: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穗妹:?迟脸懵逼jpg.

第56章

毫无意外的是第一考场也有好几个喜欢在校园贴吧吃瓜的人, 迟三穗从同在第一考场的苏荷那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差点气到脑梗!

又非常自我折磨般地去逛了逛贴吧,他们那层旺旺碎冰冰的CP楼已经嗨疯了,一看才发现已经快刷到1300楼。

满屏的“女追男, 隔层纱。”“高冷大佬被套路,小学神好嗲气, ”“校霸被小女友的示爱逗乐了一整天......”

葛烟正和乔宛兰站在广场上听小提琴艺术家表演, 迟三穗看着手机良久后,缓了口气,站在蒙马特高地上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她原本想着那首儿歌侮辱了已成年的沈妄的耳朵, 所以特地卖乖地来了一句。

对她来说, 语言表达喜欢完全不是负担。说话又不用负责任, 何况隔着屏幕,连害羞的感觉都没有。

但谁会想到沈妄这个狗东西!他会做出直接公放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行为来!!!

迟三穗脸皮厚也只在熟人面前,她一想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她向沈妄撒娇示爱这件事,头就想埋进膝盖里, 顺便还想把沈妄踹到操场那根旗杆上,让他迎风飘扬!

沈妄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惹毛她了,平时冷淡得不行的人突然屁话多了起来, 隔三差五给她打个电话。

迟三穗第五次挂断他电话的时候正和葛烟她们在吃晚饭,餐厅在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公园里。环境清幽淡雅, 建筑装饰颇有法国第二共和国时期的风格。

乔宛兰拿着菜单正苦恼着鹅肝是配比入卢瓦尔河谷的半甜白诗南还是波尔多的贵腐甜白,另一边的帅气服务员热心地为她推荐着。

老太太虽说是陪着迟家老爷子白手起家,但娘家也是old money家族。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着, 老了也精致得不行,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瞧这一桌子的法国菜,贵倒是其次,主要是会搭配。资产阶级的腐败气息在这里蔓延,而葛烟对这些红酒显然是没做功课的,小家子气的局促不安在这里暴露无疑。

葛烟口味淡,前菜却点了一份重口的巴约讷火腿,只能小口切着吞下肚。她在乔宛兰面前总是习惯性自卑,连换个菜的勇气都没有。

说来人性真是奇怪,一个名校高材生在法庭上能和辩手各执一词,言之凿凿。在女儿和丈夫面前也是行事利落,大方得体,但唯有在自己婆婆面前却畏畏缩缩。

迟三穗把自己身前的奶油菊苣沙拉跟她换了一下,淡声道:“我口味重。”

葛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喝蘑菇汤。

这是自她们上次因为大学的事情第一次友好交流,迟三穗其实没什么别扭,母女俩哪有隔夜仇,亲情大过天。

她脾气差劲,冷着脸的时候比卖乖的时候多。而葛烟性子静,两个人在美国一起生活时话都很少。

桌子对面的乔宛兰已经敲定了一瓶霞多丽红酒,她还问了一遍葛烟想喝什么。

葛烟摇摇头,婉拒道:“我不怎么喝红酒的,谢谢妈。”

哎,豪门婆媳关系,真是塑料又僵硬。

迟三穗点完一份法式布蕾后叹了一口气:“奶奶,下次咱别来吃法餐了行不行,我妈不爱吃。”

葛烟斥责的眼神扫过来,又向乔宛兰解释道:“没有的事,我挺爱吃的,”

“妈你胡说什么啊,狍子、野猪、雉鸡、珍珠鸡和斑尾林鸽。”迟三穗看着餐桌上的菜,一个一个数出来,很执拗地问,“你喜欢哪个?还有那个蜗牛,又不是勃艮第人,很多法国local都不爱吃的好吧!”

乔宛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好了,不爱吃就别吃了,这种小事情。”

乔宛兰倒也不是非要吃,只是该死的仪式感作祟,来法国哪有不用法餐的?迟三穗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胆大,本来这孙女也像她性子,烈得很,偏偏喜欢装乖。

她也不愿意和葛烟杠什么,她血压高,葛烟精神状态不好。

两个病人,闹心了苦的还是迟三穗和迟志强。

一顿饭还是不明不白地吃完了,岁月积淀了十几年的关系,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解决。

*

在法国待了两个星期后,她们又去周围小国家转了半个月。无非是在捷克、立陶宛、波兰这几个国家,考虑到乔宛兰的身体挨不住瑞士的雪,也没往北走。

新年将至,乔宛兰回了国,她今年在迟志惜那过年。

而迟三穗和葛烟回了美国的家,她把几个月没用的whats app和Facebook下了回来,翻了翻有没有美高的同学给她发信息。

迟三穗知道葛烟为什么喜欢待在美国,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待在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国外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没有人探求你的隐私信息,没有人会想和你达成亲密无间的关系。

在国内,对她们这种脸盲症患者来说每个中国人的印象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在国外,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

亚洲人对欧美人的脸本来就记不清楚,况且不需要交朋友,点到为止的人际关系对她们来说安全又轻松。

至少于葛烟而言,她在这待着很舒服。

葛烟没再提过大学的事情,二月份上旬,迟三穗已经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试笔试双第一名。

大概是知道她聪明,对这个成绩乔宛兰也没太惊讶,给她打了六位数零花钱当奖励。

迟三穗也是真的没大志向,和她同一考场的同学在考完之后都忙着去参加哈佛峰会、英文辩论、交换项目什么的。

而她如同一条够着了目标线的咸鱼,每天不是上网玩玩游戏就是出门逛个街,花点钱,这倒是和淡薄名利的沈妄有点像。

但沈妄好歹有喜欢的东西,比如计算机编程。她没有,她觉得以后能工作自由,财政自由就行。

至于对沈妄,生气归生气,迟三穗放寒假后没回过信息的第三天,在班群里看见了他的成绩。

——总分712,英语拿了136,和奥赛班的宁怀涛并列第一。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成绩,就稳了。再加上他的竞赛二十分加分项,安清市状元没跑了。

姓迟的陡然升起一种学霸养成式的骄傲之心,第一名诶!她的组员,她的同桌,她的男朋友,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但迟三穗这边也没想放过他,她不是吃亏的性格,又很睚眦必报。还记着让她颜面扫地的仇呢,要不是现在还回不去,她非得和这人打上一架。

于是她找了个折腾人的方法,趁着两个人有时差,她的白天就是国内的晚上。掐着时间估摸着沈妄快睡觉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人硬吵醒。

反正放寒假,迟三穗想着他也没事。

沈妄确实没什么事,每天固定时间刷个题,然后坐网吧修修电脑。江然他们几个都跟着家里人组团去旅游了,沈珍他们自己的工作还没闲下来。

一般来说要到大年三十晚上,才会打个电话给沈妄,让他去帝都一起过个年。然后一家人待在一起不过两天,又各做各的事。

沈君峰和沈靖为国效力,沈珍又是个成功的商人,挣的钱多还能做慈善大使,确实是不平凡的一家。

直到之前班上的同学拉他一起搞了个信息竞赛,所以他每天就坐在电脑前帮敲个代码。

沈妄不缺钱,但也不富裕。

他之前比赛的奖金全往医院那交了,沈珍给零花钱虽然给的次数少,可每次给的都很足,足够一个高中生挥霍。

当然,沈妄不太愿意动,都放卡里存着了。

要说他毕业后的目标,可能就是在大学能独立,能在现在这个房子拆了开发之后再买回来。

然后问问迟三穗要在帝都发展还是回到安清,她说去哪他就跟着。她要是说随便,就把她带太平洋那座岛上去。

这个时候的沈妄没有远大理想,就想和迟三穗在一起生活,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那是十八岁的少年对他的小姑娘,最忠诚的顺从。

沈妄一度厌倦世俗万物,可她眼里的万千烟火胜过人间星河。她笑的那一瞬间,桀骜不驯的狼也会为之低头。

深夜十二点,窗外迎来了安清市的初雪。

沈妄刚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掐指一算,姓迟的该要打电话来骚扰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铃声响起。

沈妄勾了勾唇接通,就听见她那边又是一堆没油没盐的废话,倒也不是想说什么,就单纯不愿意让他睡。

迟三穗其实这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睡得晚,大中午的才起床。

葛烟买的房子离华尔街很近,在TRAM上的售价也高得离谱。出门买个早饭就能碰上打着领带的banker,大都有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头发。中央公园里晨跑的老人之中说不定就有半个世纪前的华尔街之狼。

她坐在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大概是说累了,迟三穗喝了口牛奶问他:“你真的不困吗?”

他就是困了也不敢挂啊,小姑娘脾气这么大。沈妄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女朋友打来的电话怎么可能会困。”

迟三穗很皮地问:“哥哥,大半夜的听女朋友电话,你在想些什么啊?”

“想什么啊……”他拖长了音,有些漫不经心的不正经感,声调扬了一下,“你猜我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空旷,貌似在浴室?迟三穗丰富又走在时尚前沿的想象力开始朝一些不可说的方向发展,加上他的语气又极具暗示意义。

她觉得此刻手机有点烫手:“沈妄!你别犯混啊!君子慎独你懂不懂?!”

沈妄往脸上泼了点水醒醒神,走出浴室闷着笑靠在床头:“可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也没那兴致不是?话说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啊。”

低音炮磨得她耳朵烫人,迟三穗嘟囔一声:“我懂个屁!狗男人,大色魔。”

他在那端“啧”了一声,颇为不满意地作死:“迟三穗,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天说了个屁!”迟三穗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认账。

沈妄想起那条语音还被他给收藏了,小姑娘撒娇次数不多,难得得很。他哄着迟三穗说:“你那天怎么说的?沈妄,爱你哟。”

迟三穗脸都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嘲红了,扣着玻璃窗恼羞成怒:“你给老子闭嘴!”

他偏不,还犯混地死缠烂打:“迟三穗,再说一遍,哥哥还想听。”

“你给我滚、滚蛋!”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好想冲到屏幕对面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穗宝,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啊?”葛烟正清理房子里的东西,为新年做准备,拿着那件校服走进来。

迟三穗连忙把手机倒扣在地毯上,起身把她手上的校服拿过来:“报错尺码了,这个......不用洗的,都没穿过。”

葛烟狐疑地看了她几秒,一句话吞吞吐吐说半天,不对劲。她瞪着眼睛说:“你是不是刚起床?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游戏了吧?”

“啊妈妈!现在是放假诶,别管我了,我待会儿就下楼吃饭。”她心虚地把葛烟推出去,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盯了手上那件校服几秒,把它折好放在了枕头边上。这是那天她给沈妄桌子里塞礼物的时候拿走的,本来以为只在北京待几天就能回去,谁知道现在又来了美国。

电话没挂,沈妄在那边听得虽然模糊,但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捏了捏手指,懒声道:“迟三穗,原来我的校服是你偷走的啊?”

迟三穗鼓了鼓腮,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拿错了!”

“哦……放在我抽屉里的校服还能被拿错。”他舌尖抵着上颚“咯噔”一声,调笑道,“小迟同学这是蓄谋已久吧,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看不出来吗?明明很明显,她又没有藏着掖着过。

阳光在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照射下来,干净的桃木地板上刻印出窗帘上的一块块方形投影。纽约入冬以来难得的晴天,房间墙纸上是模糊不清的长时间曝光。

他们从北京分别后,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迟三穗撇撇嘴,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我昨天到上东区喝了个下午茶,700刀一餐还这么难吃,还不如我去年去爱丽丝那现烤的Scone。”

“曼哈顿的地铁真的越来越脏,上次居然有一只鸽子耀武扬威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拉屎!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那的地铁了。”

“百老汇最近新上了很多歌剧,我过两天打算去看一场。”

......

沈妄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夜色笼罩下来,窗外是纷飞的飘雪,耳边是小姑娘的絮絮叨叨。

她不是喜欢说这么多话的人,到最后彻底找不着话题了,迟三穗那边慢慢安静下来。

沈妄叹了口气,沉郁的五官浸染上雪夜的景色。

小姑娘不愿意说出口的,他都懂。他以手揉揉额角,眯了眯眼:“知道了,我也想你。”

迟三穗抿着唇,轻声道:“沈妄,晚安呀。”

作者有话要说:  倔强小迟不说想念: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他自己说的!!

-

第57章

纽约在二月下旬开始下了场暴雪, 交通全停,企业放假。在美国过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是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然后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国内和国外时间对不上,以至于迟三穗和沈妄都没有什么跨年仪式感。

太平洋彼岸的迟三穗还在小年夜的前一天, 厚重的雪花飘落, 纽约人民一年四季刮风下雨都不打伞。

她坐在Yankees的门口,喝着热饮搓了搓手,毫无诚意地说:“新年快乐啊。”

而沈妄站在一万公里远的姥姥家的四合院内和她打着电话,屋里是难得的家人团聚, 叔伯兄嫂共聚一堂。

屋外寒风凛冽, 沈妄听着手机里女孩无精打采的声音, 仿佛【公/众/号:xnttaa】能看见她那副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新年快乐。”他斜倚着门口,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正门上的灯笼须。说,“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迟三穗把手里的面包放在地上那只鸽子的旁边,来了精神:“说了就能实现吗?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沈妄思索了两秒, 点点头:“我有的都给你。”

迟三穗“咦”了一声,打趣地说:“好感动哦,感觉像被身家百亿的人许下什么壮志豪言了一样。”

他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磁沉:“那你感动错了,我身家可没有百亿。”

“......”

迟三穗没接这个腔, 听见他那头有人在喊他进去看春晚。她想了一下:“我的新年愿望是年年旺旺,岁岁欢愉。”

沈妄抬眼看着巷子口的灯火,在黑夜中闪着阑珊的光芒, 沙哑道:“好。”

给你一个“年年妄妄,穗穗欢愉”。

——“沈妄?”

沈姥姥拄着拐杖出来喊他,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掌:“这么凉,赶紧进去暖暖。”

沈妄把手机放回去,搀着她往里走:“您还特意出来做什么。”

沈姥姥嗔骂道:“除了我和你姥爷还有谁愿意出来找你?你爷爷也去了几年了,毕完业就早点儿回我们这吧,大学给你买好在海淀区的房子。”

“哪有回姥姥家的道理啊?”沈妄笑了一下,说,“我可不要你们买房子,我自己能赚钱。”

“就你事儿多,阿靖不也在我们这待得挺好?”沈姥姥没有儿子,生了两个女儿,都是成功的商人。

大女儿移民去了澳洲,也就过年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看看,还是和沈珍这家子亲近。

话正说着,沈姥爷已经走到外头来迎他们了。沈姥爷以前是肩上几颗星的军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也硬朗。

他斥责道:“你这小崽子,大过年的还往外跑。”

沈姥姥瞪他一眼,帮忙解释着:“外孙给女孩子打电话呢,要你在这多嘴!”

“他还没上大学,这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嘛。”沈姥爷轻声哼了一句,转身往里走。

沈家男人都是耙耳朵,怕老婆。

沈妄听着好笑,问:“姥姥,您怎么知道我和女孩子打电话呢?”

月亮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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